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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失明

余墨痕只觉得周遭突然一片死寂。

她知道自己或许无法改变阿满的结局,却没有预料到,阿满的死亡来得这般快。

即便如此,这个消息也没有在她心里惊起任何的波澜。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觉得自己真的累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拼上了全部的力气,尽可能地考虑周到,拖着一副疲惫不堪的身躯来回奔走,就是为了将江山船上的偃甲技术带出嘉沅江,为了给创造出这些技术的九姓人一个公道。

她仗着一腔孤勇,先是偷换了柴静流的船,之后又从大火里救下了俘虏,以一己之力,一点点扳动着江山船百余年前就被写好的命运。可是她动作再快,也没有快过事态的发展。

余墨痕心道自己之前或许太顺了,什么样的危难都能逢凶化吉。种种过往,使她错觉自己已经有本事担起这一切了。然而现实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就几乎掐灭了她心里那点火。

她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战战兢兢吊在榜尾的预备役了。她长了本事,敢开口了,站在凌竟丞面前也有胆子出言顶撞。但是她能掌控的东西,原来也并没有她想象得那样多。

“为什么呢?”过了好一会儿,她慢慢攒回了一点力气,才低声道,“大人你不是说,才把那几个涉案的俘虏移交给刑部吗?这还没过一个对时呢。即便是必死的罪,也不至于就地处决吧。”

“罪名当然还没有定。”凌竟丞摇摇头,“是在送他们去刑部的路上,何满自戕了。想必她也知道自己逃不过了。”

余墨痕想要勾出一个自嘲的表情,满心的酸楚却只让她的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原来是这样。”她尽力了,可是阿满已经等不及了。

大约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奇怪,凌竟丞看向她的眼神越发复杂了。余墨痕也不理会,只疲惫地应了一句,“多谢大人告知。”然后她便抬起脚,准备从凌竟丞身边绕过去。

“你先等等。”凌竟丞却叫住她,道,“何满留了一封信给你。”

余墨痕只好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等着凌竟丞把已逝之人遗留的书信递给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凌竟丞显然对她这副任人摆布的消极姿态颇为不满。他皱着眉头,就道,“你不想看?”

人已经不在了,余墨痕心想,凭文字留在人间的一点念想,不论托付给谁承担,完成与否,对于逝者而言,都没有意义了。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并略略低敛眉眼,像从前没有本事又试图保护自己的时候一样,摆出一副乖顺的姿态,道,“我只是觉得,既然阿满有这般重的罪,那么她遗书中记述的事情,或许不该我知道。大人若是肯让我看,就请把那封信给我吧。”

凌竟丞“嗤”地一声冷笑,道,“这回你倒是有顾虑了。”

余墨痕不置可否。

她一直试图顾全方方面面,既想为偃甲之学添砖加瓦,也要为江山船搏一个公道,同时又不想见罪于傅大人这样的朝廷重臣。可是她盘算这一切的时候,因为得不到任何的支持,连个可以商量的人也没有。人人只说她胆大妄为。直到她那点胆子开始被“无能为力”四个字一点点侵蚀的时候,旁人,譬如凌竟丞,才会将她的行为解读为顾虑。

她没再说话。凌竟丞却将手一摆,道,“那封信毕竟算是物证之一,目前扣在衍芬堂。但何满既然明说了要将此信留给你,你若有意,就去读一读吧。”他这回倒是大度得很,“说是我准的便可。”

余墨痕点了点头。她没有再像先前一样拔腿就走,而是恭恭敬敬地等着凌竟丞离去。

对于她骤变的态度,凌竟丞似乎觉得有些奇怪。他多打量了余墨痕几眼,终于又补了一句,“你这两年的种种进步,机枢院上下有目共睹。但你一定要胡闹,那也是你自己的事。年轻人一样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的眼神微微向着衍芬堂的方向瞟了一眼,“莫要随随便便把我女儿牵扯进去。”

就这几句话,余墨痕原本还听出了一点体恤晚辈的味道,心里也慢慢升起了一点感激;她却没想到凌竟丞的话锋最终落到了凌艾身上,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她原本只想回自己那间原本用来关禁闭的小屋睡个昏天黑地。凌竟丞这么一提,她才蓦然想起,她的事情还没完。

罪责最重的阿满已经死了,罪轻的人,凌竟丞已经答应为他们减罪;但是那些已然移交给刑部的人呢?余墨痕方才还拜托过凌艾,说不想放下他们不管。如今余墨痕连番受挫,心力几乎耗尽,可是之前决定了要去做的事情,总没有半途丢下不管的道理。

凌竟丞一走,余墨痕便跌跌撞撞地往衍芬堂去了。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疲乏快要把强行拢起的一点神志吞没了,因此愈发加快了速度,只想在彻底崩溃之前尽可能完成一些事情。

如余墨痕自己所愿,她很快再度出现在凌艾面前。凌艾看她一眼,无奈地笑道,“怎么又来了?你交待我的事情,我自然会办,却也没办法这么快的。”

余墨痕连忙摆手,“不是,我……”她是来看那封信的。

但她没有说完这句话,眼前便猛地一黑。然后她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醒转过来的那个瞬间,余墨痕没弄清楚自己究竟在何处。她尽力睁了睁眼睛,眼前仍是一片黑暗;然后她便伸手去揉自己的双眼。

她无数次在黑暗中醒来,却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完完全全地看不见。她很快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你先别动。”近处传来凌艾的声音,“你想坐起来吗?我来帮你。”然后一双纤细的手触到了余墨痕的肩背,扶着她慢慢起身。

余墨痕闭上眼,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是不是瞎了?”

“暂时看不见,”凌艾显然挑了一种尽可能叫余墨痕不那么难过的说法,“好好调养的话,过段时间,或许能恢复过来。”

余墨痕在一片黑暗中无声地点点头。她感觉自己心头的情绪很怪,过分平静了,也可能是一片茫然。

凌艾继续道,“我之前就看你脸色差极了,没想到是中毒。你怎么没跟我说?”

余墨痕也是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我之前倒是想过要找你看看……不过之前我路过临海县,顺便看过了大夫,回来的路上都在吃药,原本以为没事了的。”她挺不好意思地伸手扯了扯头发;挺奇怪的,她心道,看不见的人却可以这么准确地找到自己的头发,仿佛一点阻碍也没有。

“我给你号过脉,的确发现这毒曾经被压制过一段时间,原本应该没什么大事的。”凌艾叹了口气,“你这一路上,怕是没怎么好好休息吧?身体受不住,毒素便卷土重来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稍微带了一点嗔怪的意思。

“倒也不是,”余墨痕摇了摇头,“我就是……三天没睡觉了。”她说着便自嘲地笑了笑。照凌艾所说,她搞成这样,完全是自己讨来的恶果。

凌艾显然也有些无奈,“即便先前那大夫给你治好了,大病初愈的人也不能这么胡闹。何况你身上还有别的伤——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没办法。”余墨痕仍是摇头,“要做的事情太多,来不及休息了。我原以为撑一撑便能熬过去的。”她顿了顿,又道,“究竟是什么毒,这么厉害?”

“跟蝎子的毒很像,但仔细一看,又有许多区别。”凌艾说这话的时候,少见地有些不确定,“之前那个大夫大概给你当蝎毒治了,所以没除干净。你是怎么回事,从哪儿招惹上了这么麻烦的东西?”

余墨痕便把中毒的前因后果一通删减,大致跟凌艾说了。

凌艾沉默了一会儿,才无法确信似地问道,“所以,你把青囊里的药物……全都吃了一遍?”

她并没有再提那种毒的事,余墨痕不知道凌艾是否有了头绪,却也不好再问。

“也不是吧,”余墨痕回忆了一下,“好像还剩几颗。”她经常受伤,有些不对症的药物,倒也认得出来,这才叫那些药物逃过一劫。她又问道,“那些药物同食,可是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吗?”

“是药三分毒。我虽然着意控制过剂量,但一同吃下,人的肠胃也是遭受不住的。”凌艾又是无奈地一叹,“得了,吃都吃了,我再给你配一副吧。”

“这个……”余墨痕又不自觉地伸手去扯头发,“配一只青囊,是不是很贵啊……”

“我倒是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凌艾认真地算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就帝都的市价来说,可能得一万钱出头。”

余墨痕:“……”她军衔最高的时候,一年的薪俸也不过如此了。

“你要是真的心疼,以后可就别这么把药丸当干粮似的吞了。”凌艾似乎在虚空中摆了摆手。

两人沉默着相对了一会儿,凌艾才再度开口,“我父亲说,何满留了一封信给你,你大约还没来得及看。”

余墨痕不由苦笑。她好容易才把一颗被现实冲得七零八落的心收捡回来,打算继续为那些俘虏努力一把;可是她如今这个状况,真是不知该如何下手了。不过凌竟丞先前明明警告过她,不要随便把凌艾牵扯进来,这会儿又主动跟凌艾说了,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凌艾顿了一下,就道,“那封信是物证,反正收在衍芬堂,我便替你看过了。信中的内容,你可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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