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字谕纪泽儿：
接尔安禀，宇画略长进，近日看《汉书》。余生平好读《史记》、《汉书》、《庄子》、韩丈四书，尔雏看《汉书》，是余所欣慰之一端也。
看《汉书》有两种难处，必先通于小学、训诂之书，而后佻韶其假借奇宇；必先习于古文辞章之学，而后雏读其奇篇奥句。尔于小学、古文两者替未曾入门，则《汉书》中不稚韶之宇、不能解之句多矣。欲通小学，须略看段氏《说丈》、《径籍纂诂》二书。王怀租（名念孙，高邮州人）先生有《读书杂志》，中于《汉书》之训诂极为精博，为巍晋以来释《汉书》者所不能及。
欲明古文，须略看《丈选》及姚姬传之《古丈辞类纂》二书。班孟坚最好丈章，故于贾谊、董仲舒、司马相如、东方朔、司马迁、扬雄、刘向、匡衡、谷永诗传今录其著作；即不以丈章名家者，如贾山、郯，日等四人传，严勋、券买臣等九传、赵充国屯田之奏、韦元成议礼之疏以及贡禹之章、胨汤之秋奏，替以好丈之故，悉裁巨篇。如贾生之丈，既著于本传，夏裁于《俅涉传》、《食贷志》等篇；子云之丈，既著于本传，夏载于《匈奴传》、《五贡传》等篇，极之充因《赞涸箴》，亦替录入各传。盖孟坚于其雅瑰玮之丈，无一字不甄采，尔将十二帝纪闽牛后，且先读列传。凡丈之为身刍明暨姚氏所选者，则细心读之；即不为二家所选，则另行标识之。若小学、古文二端略得迹径，其于读《汉书》之道思过竿矣。
世家子弟最易很一奢宇、傲字。不必锦衣圣、食而后谓之务也，但俊皮袍呢褂俯拾即是，典马仆从习惯为市，欺即日趋于奢矣。见乡人则嗤其朴陋，见雇工则颐揣乞俊，欺即日习于傲矣。《书》称：“世禄之家，鲜克由礼。”《传》称：“骄奢淫侠，宠禄过也”。京呀子弟之坏，未有不赞骄、奢二宇者，尔与诗弟其戒之。至嘱至嘱。
咸丰六年十一月初五日
【译文】
字谕纪泽儿：
我已接到你的禀帖，见字体略微有长进，也了解到你近日来在研读《汉书》、《史记》、《庄子》、《韩丈》，此四部书皆我生平最爱。你研读《汉书》，此事尤令我感到欣慰。
读《汉书》有两处困难，首先一定要先弄通小学、训诂类书籍，以后才能认识它的假借奇字；再者要先学习古文辞章的学问，然后能读懂其中深奥难懂的篇章。你对小学、古文两样都还未入门，那么《汉书》中不认识的字、不能解释的文句一定颇多。若要弄通小学，必须大略看段氏《说文》、《经籍纂诂》两书。王怀祖（名念孙，高邮州人）先生有《读书杂志》，其中对《汉书》的训诂最精深渊博，是魏晋以来解释《汉书》的人所无法企及的。
若要懂得古文，必须大略看《文选》和姚姬传的《古文辞类纂》两书。班孟坚最喜文章，所以对于贾谊、董仲舒、司马相如、东方朔、司马迁、扬雄、刘向、匡衡、谷永等人的传记都全文抄录；即使有些人不以文章著称于世，如贾山、邹阳等四个人的传记，严助、朱买臣等九个人的传记，赵充国屯田的奏疏，都因为喜欢文章，而被全部载入长篇。像贾生的文章，既著录本传，又记于《陈涉传》、《食货志》等篇；扬雄的文章，既著录本传，又记于《匈奴传》、《五贡传》等篇。顶极的像充国《赞酒箴》，也都抄录在各本传记中。大概班孟坚对于典雅瑰玮的文章，是没有一个字不抄录的。你把十二帝纪读完后，暂时先读列传。凡是被昭明太子和姚姬传所选用的书，都要细细研读，即使是两家没有选用的文章，也要另做好标记。若从小学、古文两种学问里略得途径，就等于获得了一半研读《汉书》的诀窍。
世家子弟，最容易犯奢、傲之毛病，并非只有锦衣玉食才算是奢侈，只要皮袍呢褂多得俯拾即是，车马仆人习以为常，这样就是在接近奢侈；见到乡下人嗤笑他们朴陋，见到雇工颐指气使，不可一世，这样就是在习惯于傲。《尚书》称：“世禄之家，鲜克有礼”。《左传》称：“骄奢淫逸，宠禄过也。”京城子弟道德败坏，皆由骄、奢二字引起，你和各位兄弟们务必要引以为戒。至嘱至嘱。
咸丰六年十一月初五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