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叶叶侧目看向杨翱,她从窗户上纵身一跃倒是方便,只是这如今走正门,还是让杨翱引路的好。
杨翱身子微侧,左手向一侧伸出,他道:“倪姑娘,这边请。”
不是“小姐”而是“姑娘”,这样既不显得乱了身份又不会太过亲昵。倪叶叶顺着杨翱指的方向走去,他紧跟在她身后,暗中指引,倒也没有走岔路。
两人从院中侧门而出,绕到了通往驿站前面住房的小门,杨翱率先掀开帘子进入,然后耐心等着倪叶叶走进来才放开帘子。 这样走进去总算是把窦寒和那群将士甩在身后,只是还能听到窦寒训练新兵的怒骂声,听声音似乎有一肚子的怒气想要撒出来。
倪叶叶心中失笑,这窦寒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她心中觉得好笑,眸子微微转动,似叹息般说道:“我与哥哥多年不见,想不到再遇见竟是在这种地方。”
倪家小姑嫁了一个小官为正妻,第一胎就剩下了杨翱稳住了主母的位置,想来这么多年日子应该是过得不错。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满足于现状,她终究还是对倪家家产动了心思。
杨翱身形壮硕,他没有君凛身量高,一身劲装显得他臂膀壮实,肌肉明显。
倪叶叶瞧着杨翱倒是有几分戍边将士的模样,只是他这张娃娃脸实在突兀,但凭着这张脸实在难以让人觉得严肃。
杨翱闻言脚步微微一顿,他道:“我也不曾想会在这里碰见你。小舅战死,我还以为你会在帝都为他守灵呢……”他言语间有些感叹。
“不过是个衣冠冢,守着又有何用?”倪叶叶眼帘微垂,鸦黑睫羽微微垂下,挡住眼底一片冰冷的神色。她随即收敛了这般神色,问道:“哥哥到这里多久了?在这军营中可还习惯?”
“到这儿也没几天,日日被拉起来练兵。这窦将军的脸,一直黑得跟锅底似的,也不知道是这边日头太大还是他天生脸黑。”杨翱些许是心情不错,在倪叶叶面前还打趣起窦寒,说话也是无所顾忌。
倪叶叶“噗嗤”一笑,她道:“从我认识他起,他就那么黑了。”说着她目光在杨翱脸上绕了一圈,装作可惜地说:“哥哥这么玉树临风,也被这黑蛋子折磨的黑了不少,可惜了这一张风靡万千少女的面庞啊。”
她说的煞有其事,杨翱在这军营中都是一群糙汉子,猛然听人这么文绉绉的夸自己,眼中笑意这都遮不住,眼睛完成了一条线,连声说:“还是叶叶你会说话!这大家闺秀说话就是不一样。”
“哥哥客气了,我也不过实话实说。”倪叶叶顺着杨翱的话谦虚一把,杨翱这般心无芥蒂,说他不知道她做的事情,倪叶叶自是不信。知道了还能出声帮她,言语之间这般潇洒,她心中生出了几分意外。
往日倪叶叶对着叔伯亲戚家的兄弟姐妹也都是极为厌恶,不曾想这其中还有性格洒脱之人。倪叶叶瞧得出,杨翱心思透亮,这般洒脱不似作假,在军营中苦中作乐,些许是适合战场的好将士。
“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在这儿?”叶孤城已然靠近边境,如今姜国和华国势如水火,战争一触即发,边境城中百姓有的早早逃离开了。来这儿的人不是要上战场就是要去华国,杨翱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我对哥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倪叶叶坦言道:“华国派使臣议和,陛下选了质子送往姜国换取和平。我也在此次随行之列。”
“这……”杨翱心中一惊,他临行前听母亲多番哭诉不少,最多的都是对于倪叶叶的控诉,说她心狠手辣与倪烨无半分相似之处。
叶孤城相遇,他出声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念在两人仍是血脉至亲的份儿上。倪叶叶不过是个在亲戚夹缝间求生的女子,今年不过十五,一个亲人都没有,实在可怜。
如今见了倒觉得她确实如母亲所说,心思难测。杨翱与她言谈,又觉得这人不过是年少不知分寸的女子。父亲和弟弟才死,就被皇帝扔到敌国,处境比之他还要不如。
一时间杨翱心中生出诸多感叹,他以为能放肆拔刀的女子是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结果也是万般不由人。他怔怔看着倪叶叶,片刻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一个女子……哥哥我本想安慰你想两句,如今想来命运就是这般捉弄人,你我也算同病相怜。走,哥哥带你喝酒去。”
都说一醉解千愁,这是杨翱心中的最佳安慰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