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叶叶和君凛离开密道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九环山山上天色微蒙,浓重的薄雾盖在天空上,天际似有一点亮光缓缓升起,在丛林掩映下看上去并不真切。
大概没有人能想到,花昭城皇城中的一条密道竟然挖了那么长,一路挖出花昭城,穿透九环山而上。
倪叶叶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整个人无力地靠着树干,连挪动手指都觉得费力。她最后是被君凛抱着出了密道,眼看着那人用青冥剑划出一连串火化,砍断长信宫灯,用星火之光点燃了整个密道。
君凛这一招极为狠辣,两侧宫灯尽数斩断,星火四起之中,他以夜纺蝠血肉当做油火,大火滔天,夜纺蝠尖叫着想要逃脱。这人却早有准备,跳出密道那一刻用青冥剑削断了墙壁上的岩石,巨石坠落,将所有夜纺蝠封死在密道之内。
做完这一切,他手臂似是无力一般,任由青冥剑垂落到地上,“铮”一声插ru泥土几寸,剑身摇晃,发出清脆声响。
他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把倪叶叶抱过去,让她靠着巨大的树干休息。
“倪叶叶……”君凛气息凌乱,如玉的脸上一片惨白,额头上薄汗密集,双眉紧紧蹙在一处,鸦黑睫羽颤动,一双寒眸之中,光芒如同潋滟的星河。他垂眸看着倪叶叶,抬手轻轻拨开倪叶叶面上凌乱的发,低声问道:“可是身子哪一处不舒服?”
他看到倪叶叶露出白骨的右手,眸子猛地一暗,黑沉沉一片,神色阴郁,他单膝跪下,就这么执起倪叶叶的手,细细检查着上面的伤口。
倪叶叶右手手指好几处露出了指骨,纤细惨白的骨头,仿佛一捏就会碎裂。他真想让她再也用不了刀,所有让她受伤的,他都想毁灭干净,就连她……若是留着那把刀只是让她受伤,那让她一辈子用不了刀该多好。
倪叶叶看不清君凛此刻的神情,只是知道这人为她检查伤口的动作轻柔,如同在呵护珍品一样。凌乱的发丝,被斩断的银冠,墨发垂下,倪叶叶只能看到他额头一片雪白。
如果他身上的气质不是这般阴郁,她或许能欺骗自己相信,这是一个温柔的人……此刻君凛身上散发出冷然气息,竟然比在密道中还要强烈。
“君凛……”倪叶叶顿了顿,也不知道那夜纺蝠和她身上的蛊虫有什么关联,那一下的刺痛竟是久久难以消退,到现在也疼的让她心悸。
“你有事瞒着我。”倪叶叶声音很轻,气息沉重,仿佛下一刻就要撒手离去一般。
君凛抬眸看向倪叶叶,撞入她平静的墨眸之中。这双眸子依旧清濯,浓墨一般的色彩却是他见过最纯粹的黑色,如此浓重的颜色却有着清透的光芒。
现在这双眸子的主人就这么静静看着他,她脸上一侧有一处狰狞的伤口,好像血肉被人怪物生生撕咬掉一般,鲜血顺着她的脸流下,干涸。
一半清丽如花,一半好似鬼魅妖魔。君凛眸中沉黯的戾气在看到她脸上伤口的时候,再难以遮掩,凶狠如同兽类的獠牙,要把人撕碎一般。
“这是……何时伤的?”君凛想要伸出手,手指冰冷,僵硬在原地,他试着压了压心中的狂躁,道:“孤帮你上药,疼了便说。”
倪叶叶道:“君凛,你有事瞒着我。”
这一句话落下,彻底让君凛仅剩的理智崩断,眉宇间的怒气爆发出来,“你就这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你不是早就知道孤有事瞒着你吗?”
“你知道我说的是密道!你怎么知道那宫灯撑不了多久了?”倪叶叶她都知道华国长信宫灯是有专人制造而成,跪坐的宫女铜像与她身后石壁相连接,灯油通过宫女袖子涌入灯台之上,一点燃便可燃烧百年。
而君凛却说这宫灯燃不了多久了……什么叫燃不了多久了?若非知道灯油快要干涸,君凛又怎会知道这宫灯燃不了多久了?
“我清楚你,殿下不能肯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开口。而你开了口,定然是知道了什么……”倪叶叶想着面上凝结一层霜雪,心中一片冰冷,她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件事的缘由,只是她不愿相信,不愿开口。
“你想知道什么?”君凛心口想施压了一块儿石头,快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道:“那宫灯的灯油是不是南宫惟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