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迟遇这茅草屋看似简陋,却能在风雨中迎立不倒,只因建造茅草屋的材料并非简单的树木稻草。他在每一根建屋所用的木头里面打入了铁条,用秘法封存,可保这间屋子数十年屹立不倒。
至于那个机关……更是穷尽北堂迟遇毕生心血打造,机关之下是断龙石封出的狭小空间,四壁光滑,顶处又用钢筋铁板层层加护,任是落下去的倪叶叶有钢筋铁骨,若无有人打开机关,她也是出不来的。
这层层防护之下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一半为水,一半为路,两面皆是北堂迟遇多年来豢养毒物。水中毒蛇猛兽,路上剧毒之虫皆被他养在此处,让它们每日厮杀,偶尔扔下点儿活物培养毒物的弑杀本性。迄今已经有了二十多年,方才北堂迟遇喂给倪叶叶的五毒也是出自此处。
倪叶叶说得对,北堂迟遇确实没有太多的把握能拖住君凛太久。按照古法,炼制一颗毒心需要在十日之内分别喂下百毒,如此可以保全毒素积攒在心中,又不至于让服毒之人因意外而身死。只是他时间不多,窗外风雨大作,风雨顺着窗户飘落进来,打湿了屋子一处。
北堂迟遇走过去,将窗户关上,茅草屋内一时之间陷入了昏暗之中。光芒不见,他眯着眼适应这一片黑暗,隐约可见土灶台的轮廓。
黑暗之中,人的感官也变得敏锐。他坐在小板凳上,脚踩着实木地板,感受着脚下震动,耳边是女子断断续续的呜咽之声,破碎的呼喊,虫类噬咬的摩擦声,还有些许池水被晃动的声音。
这是他豢养了二十年的毒物,多年之间毒物厮杀生存,至今虽说没有百种毒物,也有个几十种。只要他将倪叶叶关在下面一两日,这人体内就能攒下近百种剧毒,届时北堂迟遇再将倪叶叶从这机关中拖出来,再用上几种毒素,便毒心可成。
很快,很快他就会有一颗毒心,再也不用惧怕这世间的毒物。北堂迟遇只是想着,就觉得心中涌上狂喜,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结束了。
外面风雨发作,屋内却是平静一片,北堂迟遇听着地下传开的破碎呜咽声,尖叫声……可能还有呼喊声,谢谢声音和屋外风雨交织,落在北堂迟遇耳中,成了这世间最美妙的声音。他开心的哼了一支曲子,调子轻缓,配合着那女子呜咽婉转。
二十年实在是太长了啊……北堂迟遇在这片黑暗中摸索着,从床板下拿出一个黄铜镜子,放在一旁,摸索着点亮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借着这个灯光,他缓缓举起镜子,勉强看清了镜子中的人脸。
这是一张苍老的脸啊,尽管灯光摇曳,北堂迟遇连镜子中自己的无关都不曾真正看清,仍是清楚明白这是一张苍老的脸。头发眉毛胡子都已经花白,脸上犹如枯树皮一般满是褶皱,眼角下垂,细看还能看到几块儿黄色的斑块儿。
年逾古稀,说的大概是他现在这般模样吧。这般容貌,往日北堂迟遇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不已,如今他却强撑着细细看着,数着眼角皱纹,摸着粗糙无力的皮肤,心中涌上诸多复杂的情绪。
过了今年盛夏,他才四十有二,正是不惑的年纪,该是一个中年男子凝聚气度,沉稳尤为的年纪。而北堂迟遇已经早早苍老,他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更像是一个将行朽木的孤寡老人,苍老而衰败。
从北堂迟遇二十二岁开始,他的生命比别人过快了一半,苍老速度也比寻常人要快上两倍,别人过了韶华,而他却早早走入了末年。
没关系,很快,很快这一切就要过去了。北堂迟遇如此告诉自己,只要他拿到了那颗毒心,这一切就会过去。他体内的毒素会全部解开,他会拥有一个新的身体,不会再是这般丑陋的模样……四十多岁的他,该是什么模样?
不管是什么模样,对于北堂迟遇来说都会比现在的模样令他厌恶。这苍老的模样好似在时时提醒着他,他昔日犯下的过错……
二十年了,日日夜夜的忏悔煎熬,北堂迟遇不敢面对这样苍老丑陋的自己,只盼着这样的日子早些过去。如今,他终于是等到了这颗毒心,这是上天垂怜是天意如此。
倪叶叶,你莫要怨我!可能你的出现,就是生来要帮我从这苦海中逃脱!
若是倪叶叶能听到这句话,定然会将北堂迟遇狠狠嘲讽一番,告诉他。她的出现不是带他走出苦海,而是让他彻底的堕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