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霸霸?她的这个蠢弟弟找来了?倪叶叶心中纵有万千心思,这一声“阿姐”也足以消散一半。她感觉到君凛身子骤然紧绷,起了防备之意。
君凛将倪叶叶揽在怀中,身子微微一侧,将她完全挡住,右手张开,青冥剑落入他手中。剑光寒冽,他将剑尖轻移,对准倪霸霸。
他这样凛冽的杀意也没能让倪霸霸停下步子,“阿姐……是你吗?”
真的是他的阿姐吗?倪霸霸一步步靠近,想要看清君凛怀中女子的容貌。君凛遮掩的太过严实,让他竟是连那女子衣摆都看不到。不过几步他便撞上了君凛的剑尖,仍是不知停下,剑尖莫入血肉,倪霸霸可怜兮兮地唤道:“阿姐……”
倪叶叶眉头一跳,伸出手环抱住君凛,以示安抚。君凛眉头一挑,手中的青冥剑收回,倪叶叶借机踮起脚,从君凛肩膀处露出半颗头,道:“便宜弟弟!”
此言一出,君凛和倪霸霸皆是一怔。前者不再阻拦倪霸霸的视线,手掌仍是扣在倪叶叶腰间,垂眸问道:“便宜弟弟?”倪叶叶从何得来这种说法?
倪霸霸总算是看清了倪叶叶现在的模样,整个人如遭雷劈,身子都是在颤抖的。他记得倪叶叶回客栈之前的模样,粉黛罗裙,纵然面上带了人皮面具,也难掩少女卓越风姿。现在眼前少女面上人皮面具不翼而飞,露出了原本的容貌,只是这容貌和倪霸霸记忆中的有几分出入。
倪叶叶本该是高山白雪,绝壁莲花,容貌清丽而不艳丽。倪霸霸自认为倪叶叶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女子。如今还是这个女子,她姣好的面容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似是被虫类撕咬,细小尖锐的牙印落在她的额头上,脸上,下巴上。脖子上那一处红肿的牙印最为明显,倪霸霸一看便知是五彩蟒蛇咬出的伤口。罗裙破碎,浑身粘着浓稠的液体,散发着阵阵恶臭。
她一身皆是毒物噬咬出的伤口,一处交叠着一处……倪霸霸目光落到君凛环在倪叶叶腰间的手上。那只手已经成了乌黑之色,是中毒之兆。
忍受毒物噬咬,让体内藏下百毒,剧毒蕴藏心中则称之为“毒心”,服毒之人则会在练成百毒不侵之体前,浑身是毒,是这天下间最毒的毒物。倪霸霸看着倪叶叶这般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北堂迟遇苦寻毒心二十年,倪叶叶便是他要的“毒心”,他又如何会放手?倪霸霸与北堂迟遇不过几年的师徒情分,这感情有几分重他也清楚。他在师徒情分和倪叶叶之间选择了后者,北堂迟遇亦是可以选择倪叶叶这颗“毒心”。
毒虫噬咬,剧毒缠身,倪叶叶如何受得住?如何能受住啊……倪霸霸不记得自己问了北堂迟遇几遍“倪叶叶在哪儿”,只是记得他好像把那屋子翻了一遍,也没找到什么机关,看着北堂迟遇严肃的神情,心中生出了几分窃喜。
至少倪叶叶不在这儿,他的阿姐没有被他的师父当作一件物品,一件入药的药材一般对待。可倪霸霸还是不放心啊,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心中不安,只能拉着北堂迟遇再去翻一遍这山上的机关……
那个时候倪叶叶在哪儿?她应该在这茅草屋中吧。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周围都是毒物,在她身上无尽的噬咬,而后等到了他的到来,听到了倪霸霸这个“亲弟弟”口中说出的话,再次被推入黑暗之中……
倪霸霸只是想着就浑身发麻,铺天盖地的黑暗将他包裹,他不安,痛苦,伸出手想要抓住倪叶叶获得片刻的安全感,君凛却用剑气将他打开。
“滚。”君凛声音冷冽,倪叶叶扯了扯他的袖子,说道:“好赖是我捡来的弟弟,不要这么凶。”
倪叶叶一垂眸,就看到君凛执剑的手也成了青黑之色……
毒素蔓延的这么快,她怎忘了,她此刻浑身是毒啊?倪叶叶装作不在意地转身,皱眉看向倪霸霸半天,问道:“你这表情要哭不哭的,真难看!”
倪霸霸无言以对,只是呆呆看着倪叶叶,雨水落入他的眼中,再次落下。他声音撕裂,道:“阿姐,我是你弟弟啊,亲弟弟!我们一母同胞,血脉相连……”
倪叶叶歪着头去看倪霸霸,似是在思索倪霸霸说的话的可信度,然而无解。
“我不是你拣来的弟弟,我是你的亲弟弟,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啊……我们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倪霸霸一边喊着,一边挣扎着起身,想要靠近倪叶叶。
倪叶叶再次退开,她终于思索出了结果,认真地说道:“胡扯!你分明是我捡来的弟弟。什么‘最亲密的人’?我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