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贤是个有手腕的人,集结了那么一堆娇弱的男子盘踞在荒山上,非但没有几日就散伙,而且还在此处盘踞了十几年,远近不少不愿出嫁的男子都慕名而来,上山应召。寨子强大了,名声就传到了帝都。这一处如此靠近帝都,女帝归念最厌恶盗匪流寇,多次派人前来攻打都是铩羽而归。
就这样官兵斗流寇,足足纠缠了五六年,等到娴君过了十六岁总算是打出了一个结果。朝廷派去一员猛将将荒山上的土匪一举击败,砍下了徐贤的头挂在马上回去复命。山上的人年长的杀了,年岁小些的发配或是发卖,娴君也在其中。
娴君被藏的很好,作为为数不多的女子,她先是被卖到王府为奴,后被那家妻主揪出她勾引妾室,便把娴君卖到了花船上。
江河之上,花船游荡,所有的交易都可在此进行。辰国是女子的天下,在此处却可以少了不少界限。然而真正被当做物品卖出的女子也是少之又少,娴君作为其中相貌尚可的女子,一夜春宵被人争夺,卖出了高价。
倪叶叶听到这儿,手指轻轻敲了桌面,发出几声沉闷的声响,她道:“你说的那个花船我也听过些许传闻。”她眸子中似有白雾弥漫,其中神情似是回想又多了几分叹息。
这花船只游荡在辰国境内,倪叶叶在此之前并未来过辰国,应该是不曾真切见过那花船,为何她会流露出这般神情?君凛只是这般看着倪叶叶,就觉得此人似在追忆往昔一般。
她道:“花船之上,无关人心,只关享乐。只要付的起价钱,在此处什么都能买到。有些稀罕物件会被摆在花船高楼之上,一面临水一面则是花船上芸芸众生,无路可退。”
倪叶叶闭上眼似乎就能看到那滚滚河面,仿佛一张血盆大口等着猎物跳下来;另一面是众生百态,痴迷癫狂或是冷淡诡谲皆有之。她是那等待拍卖的物品,被人明码标价,犹如有一块儿死肉。
依稀间倪叶叶可以想象出花船上的娴君会是什么模样,不过是把自己那张脸换成了娴君。
倪叶叶不曾去过却知晓的如此清楚,君凛心中声疑,见她不准备再开口,继续说道:“娴君性子倨傲,被人当做货物拍卖不堪受辱,在众目睽睽之下纵身一跃,跳入江河之中,被浪潮打落。”
花船上拍卖的物品哪有那么容易逃脱?周围江河看着平静,下面都是有花船主人豢养的鳄鱼猛兽,一旦跳下去,便是尸骨无存。倪叶叶心中冷意冒了上来,上一世她红纱裹身为帮北堂迟遇达成夙愿,甘心成为旁人刀下鱼肉。如今回想起来,她不禁生出上一世她只是在重复别人的人生。
娴君本该化为那群鳄鱼的腹中餐,谁知她那一日运气好,恰逢辰国帝都高官家的小公子出嫁。那小公子性格怯懦,不过是在船板上走了走就一头栽入河水中。花船主人出于顾忌没有放出鳄鱼,也就间接成全了这一段孽缘。
“那小公子就是北堂迟遇?”倪叶叶拿了茶盏,斟茶给君凛。
君凛接过茶抿了一口,茶水已经凉了,从喉中滑落之后变成了冰碴,凉入肺腑。倪叶叶却对此毫无感觉一般,笑意浅浅地看着君凛,只等着他润了润嗓子,继续开口讲故事。他神色不动,看着倪叶叶继续说道:“接下来的开端就和许多话本中写的并不相差多少……”
一个是性子猛烈的土匪之女,一个是不敢反抗命运的世家小公子,一个一心寻死,一个想要好好活着。想死的遇上想活的,也不知这北堂迟遇用了什么法子,娴君这个想死的没死成,反而救了北堂迟遇,被他当做了恩人。
娴君烦躁,自然是态度欠佳,偏生北堂迟遇哭哭啼啼不止,一会儿感谢娴君救命之恩,一会儿又难过自己所嫁非人,埋怨它救了自己。
娴君自幼生在那土匪窝中,见到的男子不说多凶悍吧,也断然不似北堂迟遇这般哭哭啼啼,娘们儿唧唧。她自然是怎么看北堂迟遇怎么看不顺眼,甚至踹了一脚怒道:“哭什么哭?你要是不想活,再跳下去就是了!”
娴君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好似恶鬼北堂迟遇被吓得打了个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道:“我我我,我害怕啊……河水多冷了,我快死了一样啊……呜呜呜,我想好好活着啊……”哭着的时候还打了一个嗝。
真是越看越嫌弃!娴君不堪忍受,一脚把北堂迟遇踹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