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以为自己是那布局之人,殊不知自己才是那棋局中的棋子。”倪叶叶自诩布局无双,归根结底也是在别人的棋局之下悖逆行之。她又被多少人当过棋子呢?连倪叶叶自己都数不清了,这娴君也曾把她当做棋局之中的棋子吧?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在黑暗中待得久了,难免觉得有些寒凉,她缓缓说道:“敬爱的母亲帮他当做筹码,好不容易对你有了一丝心动,却明白你这其中多虚情。你说这样的变化,北堂迟遇能承受几分?”
倪叶叶不曾见过那个年少的北堂公子,她 只认识那个“盗圣”北堂迟遇,阴险狡诈偏生了一张纯良的脸,三言两句就能骗的人掏心掏肺。那样的人真的会有心吗?她看向娴君,手指伸向娴君双眼上的黑缎,却又停在了原处。
娴君毫无感觉,她下巴磕在地上,总算是勉强合住了口,口水还是会不受控制的流出。这麻木越来越深,像是海水一般将她淹没,无论她怎么挣扎抽搐都难以逃开。
须臾,倪叶叶又收回了手,道:“你的棋局一步步圆满,骗了北堂迟遇的心,气病了北堂家主母,还要嫁给心爱男子……如此美满,是否曾想过自己的计划太过顺利了一些?”
这件事娴君当然有想过,她曾经也试探过北堂迟遇一无所获,最后种种迹象都指向那明宗圣皇归念。她自以为有了明宗圣皇的暗中相助,才会如此,结果竟是有另一重棋局吗?
“明宗圣皇一生最恨流寇盗匪,你是徐贤的女儿。她想要除了北堂家,而你想报仇,二人合作仿佛天意。”倪叶叶抬手捻起娴君一缕长发,手指轻轻一动,便青丝落地,她缓缓说道:“你又怎知明宗圣皇只布了你这么一颗棋子?这天下间厌恶北堂家,比你身份合适的还有一人。”
那人是谁不言而喻。能对北堂家心生怨怼,最后机会接近北堂家,或者说真正身处北堂家的人,比她更为合适,不是吗?娴君也想到了这一点,那些断裂的记忆在这一点儿上重合,曾经留下疑点的事情在这一刻拼凑到一处,旧忆添新色,将回忆中再次点染成新的颜色。明艳的颜色融入点墨,将她的回忆改变了模样。
“北堂迟遇……”娴君剧烈地摇头,她浑身无力,转动头颅时难免碰到地板,放出沉闷地声响,“不,不可能……这不对,这不对!”
“这有何不对?虚情换假意,有何不对?“倪叶叶避开了娴君,免得被这女子碰到。
娴君被倪叶叶的话一点点暗示,回忆愈发清晰,她就越是不安。那些她相信了一辈子的事情,如何会做得了假?她不愿相信,泪水却从黑布中漫了出来,“倪叶叶,我都要死了,你怎么、怎么还想骗我?我不是把你想知道,都告诉你了吗?”
“那不是我想听的故事。”倪叶叶想知道的是真相,而娴君给她的却是经过美化之后的爱情故事,半真半假做不得数。她纠正道:“你说的,是你想让人知道的故事。”
娴君理智崩断,嘶吼道:“那你说,又什么是真的!什么才是你想听得那个故事?"
这个时候才开始崩溃了吗?蠢一点真是好,可以这样被人蒙骗一辈。倪叶叶将身上衣衫拢的更紧一些,缓缓说道:“真的故事啊?你们虚情对假意,北堂迟遇不喜被人利用,你利用他,他便利用你成全了他的棋局。北堂家主母把他嫁给不喜欢之人,她就用你的手除掉自己的母亲,还有那个令他厌恶的北堂府……我如此说你可明白?”
“你要是不明白我就说得更明白一点。”倪叶叶说的越多,每一字都从她体内抽走一部分温度,说到此已经浑身寒凉。满目黑暗,凉意阵阵,袭上心头,恍若回到了她被抛弃的上一世。
北堂迟遇,你既然能骗了她一辈子,为何不能成全我呢?
“娴君,你如何进入药王谷?你不通阵法如何连闯数十毒阵?凭得是一腔情意还是那北堂迟遇的暗示?这些你都心中清楚。”倪叶叶对于别人的生死已经无太多感觉,只是事关北堂迟遇,她想起来生了三分怨怼。北堂迟遇能害自己亲生母亲,明宗圣皇如何会留下他?
他也是中了毒,这毒分量很小,一时间要不了命。却能加速人的衰老速度,让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变成颓然的老者,加速走到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