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迟遇，你说的这件事我从来都是知道的。”倪叶叶如此说道，只是眼前那个北堂迟遇再也听不到答案了。她大概是难过的，不然如何会像喉咙中被人塞了一块儿寒冰，难以吞咽，心口堵得慌。这人死了，不会再说令她难过的事情，也再没有机会舍下她，这是一件好事。
倪叶叶都明白，她仍是高兴不起来了。在北堂迟遇活着的时候，她是如此抗拒这人的靠近，现在北堂迟遇死了，倪叶叶一步步踩着他的鲜血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身子。冰冷的手指微微曲起，缓缓伸出放到北堂迟遇鼻尖，再无半分呼吸。
“死了啊……”倪叶叶轻声说道，拖了一个长音，墨眸微微一动，眼帘垂下，眸中无泪周身却有悲伤的气息弥漫开来。她说：“北堂迟遇，你说的事情我都知道啊。你把我捡回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啊……”
北堂迟遇对她精心照顾，喂药洗衣做饭，无一不亲力亲为。倪叶叶是该感动的，这是在倪烨死后唯一一个会对她好的人了。只是还是不一样啊，北堂迟遇看向她的眼神终究和倪烨是不一样了。倪叶叶料到了，只是她太贪恋那份温柔，便想留在北堂迟遇身边。她收回了僵硬的手，道：“你忘了？你给我准备的衣服都很好看，颜色都是她最喜欢的红色……”
“娴君”两字在倪叶叶舌尖来回翻滚，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北堂迟遇给她准备的衣衫，除了必要的夜行服之外都是红色，朱砂红，酡红，绯红，枣红……首饰永远是南海的珍珠，珍珠耳坠，珍珠簪子，珍珠项链。如此精细，仿佛完全照着一个女子的模样而来。
“这些我早就知道啊，只是装作不知道啊……”彼时倪叶叶被蛊毒缠身，武功一般，根本无力改变什么。更何况除却那些毒药，北堂迟遇对她很好，好到她不顾生死也想留在这人身边。这些事情她都可以当做不知晓，只要北堂迟遇不说，倪叶叶就这么装傻一辈子。只是北堂迟遇表现得越来越明显，到了她和大皇女归茉的相遇开始，一切转了一个弯。从如何相遇到如何产生感情，北堂迟遇安排的都太过完美了，就连细枝末节都那么清楚，仿佛这不是一场虚构的相遇而是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
倪叶叶女扮男装，成了那花船的拍卖物件，立在高处看着滚滚江水，任由身上红纱翩飞。她远远看着大皇女归茉的船只靠近，放手一搏。如此精细的相遇，而后倪叶叶的一颦一笑，一字一句都完美映照着北堂迟遇身上的故事来，不曾有过出错。她能清楚看到那人眼中的怀恋，看着她一身红衣时的痴迷……她想，她大概是没办法骗自己了。她能按照北堂迟遇的安排去做，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恶心。
偶有差错，北堂迟遇便直接动用蛊毒，让她生不如死，最后等倪叶叶为他取得了他想要的东西，她对于北堂迟遇彻底失去了价值。结果令人唏嘘，倪叶叶不死之后也听说过北堂迟遇和娴君之间的故事，那时她就有了猜想，或许她本就是那娴君的替身，替那娴君承受着北堂迟遇心中所有的阴暗面……只是未曾等倪叶叶真正验证这个故事，北堂迟遇就死了。
重活一世，倪叶叶心中猜测得到了验证。从一开始她就是北堂迟遇棋盘上的棋子，炼制毒心的药材，发泄情感阴暗面的替身……毕竟真爱难求，这样的替身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她心中情绪翻涌而来，手中内力再次凝结在掌心，最后又生生忍住，她终是没有再出手。
北堂迟遇已经死了，她再出手又有什么用呢？鞭尸吗？倪叶叶深吸一口气，收了内力，手指轻轻扣到北堂迟遇脖颈间，确定了这人没了脉搏才收回手，缓缓起身。前世恩怨，今世仇恨皆在此日了结。
“北堂迟遇，你与我无亏无欠，彻底两清。纵有来世，也不必再相见了。”倪叶叶看到自己的裙摆沾染了北堂迟遇的鲜血，手中袖刀一顿，削了那一段裙摆，转身往外走，直至门口才深吸一口气，双目微红，沙哑道：“娴君，我会杀了她，将她与你葬在一处的。既然你们有情，我也该成全。”两世都莫名其妙成了娴君的替身，这件事也该有一个结束了，不然还要恶心她到几时才算是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