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一个大好的晴天，空气中依旧充斥着令人发颤的寒气。莫然起的很早，但睡得并不是很好，太多的信息充斥在他的脑海中，整个晚上他都在做着光怪陆离的梦。
骑上自行车，沿着昨天的路径飞驰而去，不到半个小时就来到了王青义的楼下。莫然看了看表，指针停在8点的位置，按照他对王青义的了解，这个人百分之九十九还在梦乡，难得周末，他怕不是要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能起床。不过莫然不准备给挚友一丝关怀，他锁好车子，飞速上到三楼。莫然停在老旧的绿色防盗门前，从身旁红色的消防栓柜子里找到了匹配的黄色钥匙。
二话没说转开防盗门，大大的呼噜声已经从房间传入了莫然的耳朵。环视一周，家里十分干净，怎么想都觉得不是王青义家该有的样子。大大咧咧的人怎么能把家里摆的这么整洁，客厅的架子上居然还摆满了各种动漫萌妹手办。
悄悄走入卧室，印入眼帘的是王青义混乱的头发，还有那个显眼的百变小樱等身抱枕，他就这样抱着抱枕，半露出一条带毛的雪白大腿，嘴里发出了轰隆隆的巨大鼾声。虽然这不是莫然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但是他的心里还是出现了一阵难以形容的无力感，一个在学校里受尽妹子喜欢的富二代形象瞬间崩塌了。
莫然悄悄走到床前，猛地一下掀开了王青义的被子。吓得床上的男人猛然睁大恐惧的双眼。
“怎么了？怎么了？”一双大眼直视莫然冷漠的脸庞，在长达1分钟的呆滞后王青义缓过神来，把身上的抱枕飞速的砸向莫然的的脑壳。莫然敏捷的伸出右手接住抱枕，嫌弃的把它放在身边的桌子上。“别做春梦了，起来了，跟我出门去。”王青义瞪着肿胀的灯泡眼，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大哥，你不是吧，我前天才从公司里溜出去跟你嗨了一下午，今天你又来？年轻人精力不要太旺盛的吧？”莫然侧着半身，靠在旁边原木色的衣柜上，把床边的衣服直接丢在王青义的脸上。“少废话了，快点，我有正事。”王青义虽然有一百个不情愿，但他知道自己美好的周末要完蛋了。万念俱灰的穿好衣服，走到洗手间开始刷牙洗脸。
“你吃饭了吗？”王青义含着牙刷，嘴里嘟囔的问到。
“没吃，一大早直接就过来了。”莫然站在电视柜前，观看着这里新增加的手办。洗漱完毕，王青义走到厨房，系上一个黑色的围裙，开始在里面忙碌起来。常年独自居住，会做一手好菜变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这对王青义如此，对莫然也是如此。他从冰箱里拿出4个鸡蛋，用平底锅煎成微微的黄色，又翻出两个西红柿，下了两碗番茄酸汤的碱面。莫然有些饿了，香味已经从厨房飘了出来，他忍不住自己进去把做好的面条端走，王青义则是把流心的鸡蛋从厨房里拿了出来。
“今天你又要让我跟你去哪了啊小老弟？”王青义边吃边问。“不远，你家对面。”莫然大口吸溜着面条，没有说的更多。
王青义的脸色有了些微微的变化，他把筷子插入面条，转过头去看了眼客厅的大窗户。“你是说那边的王家花园吗？”
莫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举起碗喝了几口浓郁的酸汤。“是不是王家花园我不知道，不过你说的方向确实没错。”
站在高大的铁门前，莫然认真的端详起眼前这个别样的建筑。他曾很多次的路过这里，但好像从来没有注意到过这个方向。红色的砖瓦墙，宽阔的阳台，还有一楼那镂花的黄色玻璃，一切都是那么古香古色，仿佛脱离了武汉这个嘈杂的城市一样，唯一有些冲突的是阳台上挂满的各种晾晒的衣服，还有花坛里无人打理的杂草。王青义同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相比于莫然的好奇，他更多的是回忆。这个房子他看了太多次，虽然远处的景色不断变迁，但从他记事开始这里就是这样。
“这是王家花园，我小时候它就这个样子了。上小学的时候我还和邻居在这里捉迷藏，不过后来住的人原来越多，有些人的脾气也越来越差，我就再也没进去过了。”王青义一边推开黑色的铁门，一遍向莫然介绍起来。“这是我爹妈老厂长的房子，那时候他们家可有钱了。当时王姓的老板特别喜欢上海的老洋房，干脆直接在这里模仿上海的风格建了一座。可惜他儿子一点也不争气，根本无心经营家里的企业，最后赶不上国外品牌的竞争，居然就这样倒闭了。”莫然听着专业导游的解释，仿佛有了一种参观名人故居的感觉，不过他刚前脚踏进房子的大门，就被迎面而来的棒喝惊醒了。
“你们俩个找谁？我怎么没见过？”说话的是住在一楼一位白发大爷，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两位年轻人。“老爷子你好，我倆是住在对面的人，就是好奇想来参观一下这老宅子，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们看看？”王青义毕恭毕敬的说到。“那恐怕不行，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两个小偷，这老宅子里还是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再说楼上楼下各有各的地盘，我也不能给别人做决定。”老爷子没有买王青义的账，毕竟这也算是民宅，让人随意进来也不是很好。莫然拍了拍王青义的肩膀，慢慢走到老爷子身前。
“先生，我不是想把这里看个遍，我只是想去一楼的书房里看一看，我看您就住在旁边，想必这里也算是您的地盘了吧？”“你看一楼书房做什么，那里是孩子们写作业的地方，东西早就搬空了，就剩下一个大桌子了。”老人仍然没有放下戒心，这些年想进来看看的人可不止眼前的两个。莫然没有着急，仍然保持着标准的微笑，这是他和陈虹学的，看起来还有几分专业。“其实我来是为了我的妹妹，她原来经常来这里，但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来这，就想来看看。”
“妹妹？”老人的脸上突然有了几分柔和的意味，他缓缓起身，仔细审视着莫然的脸庞，脸上的表情从严厉变成了诧异。
“不对啊，一点也不像啊。小伙子，你妹妹叫什么名字？难道说。是叫莫谣吗？”
“您说什么？”莫然没想到居然会先从老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自己的微笑也保持不住了。“是的，我叫莫然，莫谣是我的妹妹。”
莫然第一次站在了窗户的里面，他从来只从外面远远的瞧见，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妹妹曾经很多次看到过的景象。如老人说的一样，偌大的书房里已经没剩下什么东西了，只有窗台前一个大大的桌子和一把黑色的独椅，旁边零零散落着几把塑料的凳子。显然每天晚上都有很多孩子趴在这个桌子前，就着明亮的台灯写着永远写不完的作业。
“小谣她经常来这里坐坐，几乎每个月都来和我说说话。”老人的语气中已经没有一丝威严的气息了。“我一个要死的老头子，一个人住在这里，自己的三个孩子都不在身边。哎。只有小谣经常来这里看我，偶尔还给我带一些小孩子们喜欢吃的零食。”莫然听到来自身后的哭腔，白发的老人已经双眼朦胧。“她怎么就走了呢？多好的孩子啊！多好的孩子。我一个老头，死了也就死了，小谣还是个娃娃，怎么就去了呢？”老人的声音充满了惋惜，那活泼的身影从他的眼中永远的消失了。
王青义看着老人颤颤巍巍的样子，用一只手把老人扶着，气氛很沉重，寒冷的风从窗外灌入室内，把莫然的脸吹得微微泛红。
“爷爷，莫谣她走了，是因为她不开心了，而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所以我才走到了这里，走到了她生前常来的地方。对您来说，她的意义可能并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对我来说，亦是如此。”老人看着窗前的莫然，黑色的背影似乎有了几分熟悉的影子。“孩子，你看前面那个黑色的靠背椅了吗，她就经常坐在那里。有时候她是在那里写她的日记，有时候她只是单纯的在那里发呆。我想你来到这里是一定是菩萨保佑，是她不想这孩子的心思就这样没有人知道了吧。”“您这话什么意思，您是说您知道莫谣的心思？”莫然转过身来，他知道此行不会一无所获。
“孩子，小谣她从小就爱和我聊她的事，内容也都是小女孩自己的事情，我把她当成是孙女，一样一样的听她讲她小小的烦恼，各种各样的事情竟都没有重复过。但只有一个问题，她经常问我。在那么多年里重复的问过我。”老人有些激动，瘦弱的身躯随着音调的起伏显得有些颤抖。王青义用力的扶着老人，平淡的目光始终投向窗边的莫然，他知道自己没有发言的权利，只是就那样平静的等着。
“请问，您说的那个重复了很多的遍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呢？”莫然有些紧张，他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持语气的平稳。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缓缓往前走，走到了莫然的身边，用他那双粗糙的手掌把莫然的手指紧紧的包裹住。
“她当然是在问你。”
“问我？您确定她是在问我吗？”
“是的孩子。她在问自己的哥哥，问哥哥的去处，问哥哥的情况。她每一天都期盼着你到来，这种执着维持了好几年之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