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宦人家送进宫的侍女按理来说应当任一等宫女近身伺候,但因扶薇惹恼了丽妃,因此连带着洛芜也被撂了二等宫女的牌子,洛芜安慰自己:还好是些端茶送水的轻快活。
丽妃刚领了人回宫,贤妃便登门拜访。丽妃使了个眼色,云心就亲自带着洛芜与扶薇去偏间准备茶水。
途径耳房,洛芜远远地瞧见一个身材颀瘦的婢女神色匆匆地进了屋,怀里不知夹带了什么东西,洛芜本想告知云心姐姐,但又想到在这深宫之中她初来乍到,还是不要多生事端为好,所以也就没太在意。
同是丽妃身边的大宫女,比起素心,云心倒是和蔼许多。她极其耐心地教导洛芜二人如何烹制娘娘喜好的茶,每一盏都必须烹至香、醇、韵、滑兼备方可送到娘娘跟前,这样的茶啜饮一口,才会齿颊留香。
皇家用茶比起宫外用茶自然要更考究,工序也就极其繁琐,洛芜沉下心来学习了也才记了个大概,看来还需要日后多加熟习。
洛芜见扶薇用那檀木茶夹夹了半天才夹稳茶盏,觉得她毛手毛脚的样子甚是可爱便“扑哧”笑出了声,并无嘲讽之意。
“洛芜啊,你从前在府中学过茶艺吗?”
她一双杏眼闪着好奇。
“我是偷学的……”洛芜惭愧地笑笑,想起从前教习姑姑教导洛漓琴棋书画、香艺、茶道的情景,她从来都是躲在门外偷看的,一次不小心被大娘发现了,就被打得体无完肤。
见扶薇小心地用茶匙拖出菜叶叩进木炭炙热的铜壶中,扶薇赶紧拉住她的手,“你这样可不行,水都还没有沸呢。”她端起茶罐又细细地教了一遍。
云心点了点扶薇的额头,告诫她丽妃的衣食都得仔细着,不能出任何差错。
扶薇瘪瘪嘴,乖乖看着洛芜烹茶。她实在不明白茶再好,也有变淡的时候;茶再差,也有芳香的一刻,为何要那么计较呢。
正殿内,贤妃正优哉游哉地同丽妃观赏她新剪的花枝。因近日阳光尚暖,菊花也大朵大朵的开了,争妍斗艳好不热闹。
贤妃一时兴起便修剪了几盆花枝,挑了开得最盛的两盆给丽妃送过来。丽妃瞧着花色与花盆不太搭,特命柳儿把皇帝御赐的青釉瓷莲盆拿来移花。
“我听说,妹妹在重华轩抢了庄妃看上的人。”
贤妃随口说道。
“你瞧瞧,我前脚才离开,那毒妇就恨不得人尽皆知我蛮横无理,好入陛下的耳朵,令他心生厌恶。”
贤妃在一旁听着,并未接话。
丽妃接过素心找来的剪刀,俯身细细地修剪花枝,论插花的技术她在宫里乃至整个庆都都是顶好的。
“这都多少年了,她还来这一套,真是没劲。”
咔嚓一声,花枝落地,少了那朵最大的绿菊倒让整盆花显得更别致。
“妹妹好手艺!”
贤妃在一旁拍手称赞。
贤妃知道她口中的人是皇后,但是她从来不会妄议皇后,虽然现在丽妃掌了统辖后宫的大权,但是保不齐哪天就被皇帝拿了去,倒时皇后还是皇后,丽妃可就不再是不可一世的丽妃了。
外面突然一阵喧闹,丽妃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让素心到殿外查看。
片刻,素心就进来禀告“娘娘,柳儿摔碎了你的青釉瓷莲盆。”
那青釉瓷莲盆是前些天庆帝赏给她的。见贤妃送来的花与花盆不配,便想着移来这个盆里,没想到竟然被柳儿摔碎了,丽妃一时间怒火中烧。
洛芜与扶薇奉上茶水时,柳儿被两个太监拖了进来。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声喊道“娘娘饶命!”从声音里都可以听出她的惊惧与恐慌。
“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故意推了奴才……”
“啪”
她还未辩解完就被素心掌了嘴,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她白皙的脸庞上,鲜红的指印清晰可见。
扶薇看到这一幕,端着茶盏的手也不禁抖了抖,落了几滴茶水下来。洛芜赶紧把手臂搭在她的手肘之下,撑住了她颤抖的手。
扶薇心中挣扎万分,欲开口为柳儿辩解,洛芜却眉头紧蹙,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嘴。
“你是说有人陷害你?”丽妃掐住柳儿的下巴,目光里仿佛藏着锋利的刀剑。
“娘娘饶命……”她绝望地仰视眼前的女人。梨花带雨,泪盈于睫,这样楚楚可怜的模样连女子见了也会心生怜惜。但这样的模样落在丽妃眼里却是厌恶至极。
“本宫且问你,这瓷盆是不是你打碎了?”
“是……因有人推了奴婢才会打碎。”她哽咽着答道。
“这花盆乃是御赐之物,你一个贱婢为了脱罪竟敢攀咬别人,真是该死!不过……你既是皇后送来的人便从轻发落了。”丽妃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厉声道:“送去掖幽庭拔了舌头!”
“是。”两个太监将柳儿拖出正殿,柳儿呼喊饶命的声音不绝于耳。
洛芜与扶薇奉完茶后赶紧退下了。才入耳房,扶薇便甩开了洛芜的手。
她忿忿不平地说道:“你刚刚为何拦我,那柳儿明明就是被冤枉的。”
洛芜回想起刚刚她与扶薇撞见的那一幕,柳儿捧着那青釉瓷莲盆刚出库房就被一颗石子砸中肩膀,那力道之大,竟让她猝不及防地将手里的花盆送了出去,破碎一地。洛芜抬眼找寻着扔石子的人,却不见任何踪影,少顷就有宫人将柳儿团团围住了。
“你有何证据证明她是冤枉的,就凭你双眼所见,丽妃娘娘会信吗?”
“我看你就是人情冷漠、自私自利,不想帮别人。”扶薇气冲冲地反驳她。
“你……”洛芜被她气得一时语塞。“好啊,你不是要帮她吗,那我就让你看看后果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