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研背着柄幽蓝色的长剑叼着狗尾巴草行走在晚风中,左手上裹满了灰白色的布条。其实他还是挺在意他这条木胳膊的,如果不用布条掩盖住那条木头胳膊,他在别人眼里就更加像个怪物,虽然他本来就是个小怪物。
颜寒凌走在他的身后,还是一脸死寂的样子,他把木匣给苏木研让他将那柄蓝色的长剑装起来,他觉得那柄长剑的神秘之处不亚于修普诺斯,只是苏木研不愿意。苏木研说那样长剑一定会很孤单,让它看看这世间的美景多好,为何非要将它装在漆黑的盒子,每次离开那个漆黑的空间就是因为要打打杀杀。
他们已经离开小镇三天了,就这样没有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要走向哪里。刚才他们遇见一伙新成立的骑盗拦路打劫,最后被苏木研三下两下全撂倒了,对方都是一下年轻气盛的年轻人,又没什么特别的能力,见到苏木研这种变态的新人算是他们倒霉。苏木研将他们绑在大树底下,一个人在一旁的石板上不停的磨着一柄不知从那捡来的锈迹斑斑的匕首,并不时的转身对着那些人流露出邪恶的冷笑。
最后他拿着那柄磨得着银光闪闪匕首打量着向那些人走去,一脸坏笑的对夜寒凌说,“你上次是怎么把那群人心脏从喉咙里挖出来的?这柄捡来的破匕首总是磨不快,也不知道能不能将喉咙切开。你过来帮我将他们打晕吧,我怕一下他们动弹得厉害……”
那些骑盗被苏木研吓得全身瘫软,嘴里不停的支吾着些什么,眼睛里写满脸绝望与恐惧。
苏木研坏笑着走到他们面前,仔细的打量着他们的喉咙,还在他们面前指指点点,问他们从哪里下刀会比较不疼一点。最后站在他们面前嘻嘻的坏笑,然后挥刀,割断捆绑他们的藤条和夜寒凌扬长而去。对方一动不动的蹲在树根下,脸色苍白。苏木研忍不住捧腹大笑,夜寒凌只是冷冰冰的看着他。
“过分了,他们只是一群普通的骑盗,你没必要那么折磨他们吧!不过我挺喜欢你这放虎归山的作派的。”
“还好吧,我只是吓了吓他们,让他们知道当骑盗可不是用来欺负人的,不过你说他们那些骑盗为什么没有坐骑啊?”
“你怎么不问他们呢?”
“不过说到放虎归山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老虎来了的话再揍一顿就好了。”苏木研得意洋洋的说,将柄磨得光亮的匕首飞出,死死的插在了不远处的一棵老树上。
如果那群骑盗听到了苏木研这样的话,大概会愤怒的发狂吧!苏木研将他们绑在大树上,在他们面前磨刀,仅仅是因为闲着无聊而已。
去哪呢,一个骑盗究竟要去向哪里呢?苏木研叼着狗尾巴草径直走着,他想转身问夜寒凌那样的问题,但他还是没有开口。
其实夜寒凌又怎么会知道他们该去哪里呢?他们甚至连骑盗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有人将他们称作自由骑士。
“下次打架的时候再让木盒染些血水吧!说不定还能看见那些奇怪的纹路,塔纳图斯似乎也看到了木盒上的东西,下次再来他的时候就赌上性命吧!”夜寒凌的声音在苏木研的而边响起。
苏木研一脸漠不关心的点了点头,反正夜寒凌是团长,夜寒凌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他们在一片沼泽地前停下,苇絮纷纷扬扬的从苇荡里飘了过来,软绵绵的飘洒在他们的身上。水鸟从头顶经过,苏木研追着它们疯跑,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夜寒凌靠在大柳树下,听着苇荡里追水鸟的苏木研各种各样的尖叫,那提出修普诺斯冲向塔纳图斯的青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人。
夕阳在湖面悄悄的落下,最后的余辉将湖面染得英红,就像那天夜里的玄月。
苏木研提着两只野鸭和几条鲈鱼从苇荡里走了出来,鱼好像已经死了,野鸭还活着,他将它们抱在怀里,不忍心对这样的食物下手。他将一只野鸭递给夜寒凌,“杀一只吧,另一只我放了,我吃鱼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苏木研杀死了那些鱼,却不愿意杀死这两只肥硕的野鸭。是应为觉得太残忍吗?那天夜里他明明还杀死了那么多的黑影。
苏木研将那只野鸭放到了芦苇荡里,它迅速的逃离,然后在苇荡里不停的凄鸣。
它再也见不到另一只野鸭了,虽然它还会遇见别的野鸭,虽然它也会忘掉那只野鸭,但它现在却是在悲鸣。苏木研坐在火堆旁发呆,听着渐渐走近的脚步,指着苇荡说,“你去连它也杀了吧!那么孤独的话还不如死掉。”
夜寒凌没有说话,他只是在苏木研的身旁做坐下,“不用了吧,我将另一只也放掉了。”
苏木研看着月光下的苇荡,那悲凄的鸣叫也渐渐的消失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相互嬉戏低鸣。真是两只不长记性的家伙啊,前一秒还差点死掉。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烦死了。”
苏木研不可能再用修普诺斯烤鱼,不是应为它曾沾染过无数的污血的缘故,而是因为那已经是夜寒凌的东西。他也舍不得用用那柄幽蓝色的长剑去烤鱼,就从老柳树上砍掉一些枝条扔给夜寒凌,然后自己靠在老树下睡觉。他梦见小女孩子哭这离开后,到湖里抓了条最大的草鱼扒下鳞甲贴到她那白嫩的手臂上,鳞片一次又一次的脱落,她坐在栈桥上埋头哭泣,直至太阳西下。
他突然觉得那一个女孩子一定很孤独,也许她和另一群孩子玩耍时也并不开心,所以她才会拿着一株紫苇花走到他的面前,仅仅是想和他说说话。他在梦中挣扎,他真相出现在那座栈桥上,陪她一起看日落。有些人当然可以在梦境里挣扎,但苏木研似乎并没有那样的能力,他甚至看不清女孩子的面孔,只是深深得记着她的名字,那个名字他仿佛已经呼唤了上千年。
苏木研在睡梦中醒来,夜寒凌将烤好的鲈鱼递给他。也许是因为修普诺斯的缘故,满脸死寂的夜寒凌就像一位非常合格的保姆一样,苏木研负责随心所欲,苏木研负责玩的开心,其余的事情夜寒凌会去解决。当然,这一切怎么可能是因为修普诺斯的缘故,一把传说中的利刃,古朴庄严,但也仅仅是一柄杀人的武器而已。其实很多事情未必非得需要一个什么缘由,情不自禁去做的事情就让它莫名其妙的发生就好了,就像他从不问苏木研为什么要提着修普诺斯冲向神。
“今天你说木盒来着。”苏木研摇这柳枝上的烤鱼,玩够了就得做正经的事情。
“下次打架的时候再让木盒染些血水吧!说不定还能看见那些奇怪的纹路,塔纳图斯似乎也看到了木盒上的东西,下次再来他的时候就赌上性命吧!”
“哇,记性真好,一字不差,不过干嘛要那么复杂啊?”苏木研拿过装着修普诺斯的木盒,取出修普诺斯在自己的左手掌上划了一刀,让后一把按在木盒上。
“没什么反应啊!那天是不是眼花了。”苏木研迎着火光看着木盒。
“刚才,你划开的是左手。”
“也对哦,我的左手已经不会流血了,好烦啊!”
苏木研又用修普诺斯划开自己的右手,然后又一巴掌拍在木盒上,“还是没有反应呢,好奇怪哦。”
“呀,划浅了呢!”苏木研看了看木盒上的血迹,又看了看自己右手掌心上的伤口。
“别割了,割得在深也没用,上次木盒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苏木研刚要拿起修普诺斯,夜寒凌便阻止到。那天木盒不只染上了夜寒凌的鲜血,还沾染了许多黑影的血液。他早知道苏木研划破手心用血液涂抹在木盒上是没有用的,但他没有阻止,因为他相信苏木研也知道那样没有用。
“嗯,早知道就不浪费心情了,下次打架的时候你背着它吧,我拍我又会吐了一地。”苏木研将修普诺斯递给夜寒凌。
“你确定……你确定你真的还会吐得一塌糊涂,你是不知道你挥舞修普诺斯的时候有多么凶残。”
“完全记不清楚了,我只记得我吐了一地,你还说很丢人。”
“不记得就不记得吧,有些东西记得了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夜寒凌将修普诺斯重新装入木盒里。
“下次对我凶一点,你是我找来的团长,而不是我找来的保姆!”
“我像那种满脸凶残的人吗?我只是不喜欢笑而已。”
“是啊,我都没看过你笑。”苏木研说,
“有机会给你笑一次。”
看来苏木研真的是将那天的事情忘记了,夜寒凌也忘记了,但他们不应该忘记的,忘记了,那个人就好像真的不曾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
“你还是对自己笑一下吧,你对我笑有什么用?我是那种缺少笑容的人吗?你才是好吧!”苏木研站起走向黑夜,对夜寒凌摆了摆手。
夜寒凌有些苦笑,苏木研要的可不是一杯咖啡啊!其实他答应过老骑士要将自己所失去的童年找回来的,但现实好像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如果当初他是答应老骑士的是将某位神灵杀掉,似乎就比这件事情简单得多了。那么就让苏木研代替他去对着全世界开心!他只有守护着苏木研就好,就像老骑士曾经守护着他一样。
他觉得苏木研那样很好,即便有时候苏木研看起来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只是他突然沉默下去的样子让人心疼,那个样子的苏木研就像是失去了灵魂。
灵魂,失去了灵魂啊!
天上的玄月慢慢的隐去,苇荡里的水鸟也安静了,整个世界都万籁俱寂,火光照亮夜寒凌的面孔,几只蛾子绕着火堆飞舞,夜寒凌尝试着对它们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