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二轱辘留下的刀具要比杀猪刀好用许多，失去目标后刀柄“铿”一声砸在地上。
我抬头的时候，面目狰狞的制服鬼脑袋又挂在脖子后面盯着我看。
实在太过丑陋可怕，那空洞的没有眼珠的眼窝就像两团深渊。
我把刀放在身前，脸正对着他，手脚与屁股配合着快速向一旁移动。
六指赶紧接应我，他在我旁边我感到一丝安全。
制服鬼是从堰塞湖飞出来的，多半是妄死在大岭村的冤魂，我突然想到大岭村不比万寿村强，去年庄家收成不好，他们村长带着二虎和一个小娃娃来万有年家里借粮，二虎是万有年的女婿，小娃是个男娃，也是万有年外孙，这一片收成都不好但是万有年家一定有粮。
最后抠门的万老混蛋恋恋不舍地送出了一麻袋水稻和一麻袋红薯，我印象里这是他最慷慨的一次……大岭村并没有穿制服的人，如果有就算是祖坟冒青烟，好歹吃公粮高人一等，我并没有听过这事。
制服鬼不再用那张不能叫脸的脸对着我，而是机械地转了半圈盯着眩晕的李强。
“你干什么！”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抡起刀就砍过去，它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扑通”是我脑补出来的，其实落水一点声音都没有。
“俊仔，穿制服的家伙好像想救他，这是谁啊？”
我产生了湖水恐惧症，和六指抬着李强离湖面远了些，停到那棵没被淹的皂角树下。
我将如何加入他们捞尸队，这些人都是什么样的一五一十地说给六指听，六指激动不已。
“俊仔可要找到我的尸骨，我不想留在这里。”
六指眼里泛泪，我心里也不好受，作为毛根朋友我义不容辞。
“可是六指，你的尸骨也在这里？”
“不在这，我和大部分村民都还在万寿村，我父母的也在那，俊仔你有法力，一定会找到的。”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靠在树上的李强命真大，又活了过来，正不停地恶心呕吐，这样也好省得老子做人工呼吸了。
等他平稳的时候，我与六指又聊了许久，我们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六指可能太孤单了，小时候我上学他留着鼻涕让我教他识字，上树掏鸟窝还把鸟蛋让给我，有一回我和六指偷看女人嘘嘘被人发现，我跑了他被人打了一顿，还把他交给他爷爷，又让他爷爷拿藤条打一顿，这件事给我留下了一段心理阴影，六指就像没事人一样傻傻地笑。
六指刚刚告诉我他去过放人皮面具的树洞，面具不翼而飞，我没有丝毫震惊，或许有人隐藏在暗处看到就拿走了，六指说他戴上人皮面具就发现自己“死了”，他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也解释不清看到的火海景象，我理解为顿悟。
我现在非常同情六指，他与一群自以为活着的死人生活在一起。
“咳、咳……多谢二位搭救，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李强勉强可以站起来，目光落在憨厚的六指身上。
“我叫陈六指，可以叫我六指。”
“六指？”
李强看到六指真的长了六根手指头，小小的惊讶一下，不过这种事并不新鲜。
“对了俊仔，你阿大这两天找你找疯了，还说见到我要把我丢到野狼洞，要不是他们家黑仔给我打掩护我现在应该被野狼咬成人棍了。”
“去你的，他是你的阿大！”
六指又憨憨地笑了，我看了眼李强手上戴的表，时间还早，我下了很大的决心带六指去见万有年，我不想可怜的六指再遭迫hai。
不对，我突然耳鸣起来，是很严重的那种，李强戴的是老式手表，进了水居然还能跑，他的衣服也是干干的，而且我看了眼他吐出的东西，胃里翻江倒海，是细小的蛆虫还有掺杂着草鞋虫幼虫。
李强刚才的落水反应应该是大手鬼制造的幻觉，可能水鬼都精通这一套把戏。
我对突然的耳鸣归结为精神压力太大，很快恢复过来和六指商量一下，他忐忑的同意我的想法。
夜晚万寿村格外安静，我提心吊胆地看着往日熟悉的一切，偶尔的一声狗叫正是熟悉的味道，只不过周围一直弥漫着死人特有的尸气，我得稍微感谢巫不言给我喝的死人骨头汤，我对这些东西产生本能反应。
村里最壮观的建筑就是万有年家的二层洋楼，他们家的墙也结实，用得是钢筋水泥。
黑仔听到有动静，本能的嚎叫起来，这种时候无比瘆人，我怕一会儿万一冲出百十口人打杀我们可不好了。
它叫了一阵，全村的狗都乱叫一通，六指憨笑起来。
“二狗子他们家的狗正与吴老er家母gou交陪，它十分生气，狗剩家的狗刚生狗仔，也不满别的狗乱咬。”
“狗语有进步。”我说。
“你能听懂……兽语？”李强惊讶道。
“对啊……”
“黑仔，再叫打断你的狗腿！”
“我刚梦见我的幺儿了，你这畜生敢打断我，白天炖了你！”
先后传来万老混蛋和肥猪女人的声音，我清了清嗓子，道:“阿大，我亲爱的母亲，我回来了！”
我脑子里有一万个曹尼玛经过，万老混蛋家就是这么奇葩，老子要忍着，可惜对不起我的亲身父母。
“亲爱的死鬼我听到幺儿的声音了……”
“我好像也听到了……”
等了没几秒，大门门栓“哗”一声就拉开，我看到一只肥猪朝我扑来，艾玛老子想跑，这么强的惯性我小身板能受得了么。
“幺儿！”
“噗……”
我的身体被饱满的肥女人抱住，我一个踉跄后退四五步右腿使劲蹬地才勉强支撑住，那厚重油腻且滑润的嘴唇亲在我脸上。
这一刻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想捶死我自己。
六指与李强看得眼都直了，简直比见鬼都惊恐。
死鱼眼村长挺着大肚子也加入了拥抱之中，他们沉浸在小儿回家的喜悦中。
“外面冷，我想进屋！”
听到我的话，他们连忙架着我进去，生怕我跑了。
黑仔冲出来要撕咬我的腿，六指低喝它一声，这强壮的大黑狗果然老实许多，乖乖退到一旁耷拉着脑袋。
万有年面无表情地将目光转向六指和李强，“么儿果然是你拐走的，这个生人是你的帮凶吗？”
“阿大你误会了，是六指救得我，这一位也是我的恩人，听我进屋慢慢跟你们讲……”
“哎呦，有年今天咱么儿刚回来，你别再把他吓跑了。”
肥女人这话让我松了口气，果然万有年把我们都叫了进去，打开柔和明亮的灯饰，我被胖女人拉着坐在沙发上，而六指跟李强只能在客厅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