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华传奇》2010年第02期
栏目：传奇时代
外边飘着细雨，街面上鲜见行人。恒昌药材行管家赵恭谦撑着一把油伞，兴匆匆地进了药行。
此刻，药行掌柜那兰德穿着对襟白绸衫，正躺在后院的炕上悠闲地吸着水烟呢。今天是个雨天，难得将疲乏的筋骨好好放松放松。
那兰德正闭着眼睛吞云吐雾，忽听脚步声响，睁眼一看，赵恭谦满面喜色走了进来。
那兰德抬眼皮瞭了赵恭谦一眼，依旧吸他的水烟，示意他在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赵恭谦脱下黑呢礼帽，解开黑绸长衫挂在衣架，然后坐在椅子上，眯缝着眼看着那兰德笑道：“掌柜的，您猜，我今天给您带来了什么喜讯？”
“恭谦，还跟我卖起关子来了。你带来什么喜讯我又怎么能猜得到？”那兰德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坐起身来。
赵恭谦压低声音道：“掌柜的，我已经打听到，收藏家柳凤亭要卖掉他所有的收藏和他那套经历了几百年沧桑风雨的总兵府——清凤阁。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所以，我就迫不及待向您禀报来了。”
那兰德果然喜形于色，拍了拍赵恭谦的肩膀：“知我者，恭谦也！咱们现在就去找柳凤亭恰谈此事。”
赵恭谦起身：“掌柜的，到时候咱们狠狠地杀一下他的价！”
那兰德一边下地，一边点着赵恭谦的额头：“你小子，没白跟我混！”
赵恭谦笑了。
“掌柜的，那宅子好是好，不过，我听说那里边闹鬼；要不然，柳凤亭也不会卖。据说，他的夫人和下人们不止一次听见宅子里边有鬼哭泣呢！”
那兰德道：“那宅子原是总兵衙门，有屈死的冤魂飘荡也不为奇。我倒要见识一下，那冤魂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两人坐上轿子向柳宅而去。
恒昌药材行掌柜那兰德在广宁是响当当的人物。在广宁，提起县长是谁人们可能不会知道，但一提起恒昌药材行的那兰德那掌柜却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
恒昌药材行，在当时的辽宁省乃至整个东三省都赫赫有名。恒昌药材行掌柜那兰德是慈禧太后的同族叶赫那拉氏的后裔，父亲那国泰曾当过广宁巡防营的统领。那兰德禀承其父遗风，文武双全，没有依靠祖上基业，白手起家，年轻时从一个朋友那儿借了五十两纹银，捣腾起了药材生意，后来就依靠贩卖药材发了大财，成立了恒昌药材行。那家现在可以说是一方首富，要枪有枪，要人有人，就是县长见了那兰德的面也得点头哈腰让他三分。用那兰德自己的话来说，他那兰德要是一跺脚，大辽河里的水都要翻上几翻。
那兰德有了钱，特别喜欢收藏古董。只要他能看上眼的，无论花多少现大洋，总会千方百计弄到手。所以，赵恭谦时时在留意那兰德这方面的喜好和讯息。赵恭谦三十五岁了，还没成家，因为精明强干，所以，深得那兰德的喜爱和器重。
盏茶过后，那兰德站在了柳宅的台阶下的石狮旁。看着这对英武的石狮和大门上狴犴的铜环，那兰德的嘴角荡起一缕笑意。当年，这里是李成梁的王府呀，虽然几易其主，却仍然透着昔日里威严的气势。
那兰德对李成梁颇有研究。虽然他是吃着铁杆庄稼的八旗子弟，他不止一次听他的祖上说，他们的老祖宗老罕王（努尔哈赤）脚心有七个红痦子，而这个李成梁脚心却有七个黑痦子。老罕王命贵为天子，李成梁却是黑虎星下界。只要有李成梁一天驻守辽东，老罕王的八旗兵就打不过来。
李成梁（1526年—1618年），字汝契，铁岭人，英毅骁健，大有将才。明万历二年（1574年）钦差镇守辽东总兵官，驻节广宁（今北镇城内）。明嘉靖后期至隆庆年间，鞑靼察哈儿部多次进犯辽东。时值边备废弛之秋，成梁莅任，大修戎备，甄拔将校，收召四方健儿，给以厚饩，用为先锋，由是军声始振。成梁骁勇善战，率部屡歼入侵之敌，镇辽二十二年，先后奏大捷者十，威振绝域。武功之盛，二百年来未有。明廷旌表其功，万历八年，建石坊于广宁城内（今犹存）。据说，为防盗墓，李成梁死后，四门出殡，当时的风光可见一斑。
尽管李成梁这个驻守北疆汉人将领，在任时使他的满族老祖宗们——那些蠢蠢欲动的八旗子弟兵不敢越雷池一步，可那兰德最佩服的人就是这位雄才大略的汉人总兵官。
历经数百年的风雨，总兵府数易其主，加之战乱兵灾，占地数百亩的总兵府已所存无几，只有当年李成梁和夫人所居的清凤阁这套占地十亩的四合院留存了下来。现在，总兵府的最后一位主人柳凤亭要将他的所有的收藏，以及这套经历了数百年沧桑雨雪的总兵府转让他人，那兰德能不动心？
那兰德敲打门环，门开了，管家揉着一双昏花的老眼打量来人：“请问，您找谁？”
那兰德道：“在下那兰德，听说贵府要外卖，所以，特来找你家老爷面谈。”
管家道：“原来是那掌柜！好，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我家老爷。”
管家进去，片刻工夫，里边传出笑声：“那掌柜光临寒舍，篷荜生辉！”话没说完，人已到面前。
柳凤亭年过七旬，虽然须发皆白，但看起来精神矍铄。在广宁，两人都是屈指可数的名绅贤达。
那兰德抱拳道：“柳老爷身体康健，不减当年。”
柳凤亭叹息道：“老喽，做什么都力不从心了，也将什么都看开了。要不，我怎么就考虑将宅子和我精心的收藏外卖？怎么，那掌柜有兴趣？”
那兰德道：“如果柳老爷诚心外卖，兄弟我一定会倾其所有。”
两人哈哈大笑，走进清凤阁。
一进清凤阁，那兰德顿觉神清气爽。清凤阁是一座规整的四合院，镂花门窗，雕梁画栋，遥想当年，李成梁就是在这里和手下的将领们商谈军机大事。虽然年代久远，但清凤阁依然古朴典雅，磨砖对缝的灰色砖墙簇拥着悬山式的门楼，房脊的两端高高耸立着造型简洁的鸱吻，椽头之上，整齐地镶着一排三角型的滴水。檐下，便是漆成暗红色的大门；大门两侧，连着五级青石台阶；台阶旁是两尊磨光的石狮，似乎仍在向世人诉说着当年的辉煌。
这时，天已放睛，阳光透过间隙洒在了清凤阁内，使这清风阁越发显得清亮宽敞。三人往里走着，柳凤亭道：“俗话说：大隐隐于市。这个院子既不临闹市，又不远离大街，关上门与世隔绝，走出去四通八达，非常适合动静自如的要求。”
那兰德道：“柳老爷，您说得没错，要是能住上这样的院落了此一生，也算是没白到人世一场，但不知柳老爷将宅第和收藏的古董要的底价是多少？”
“那掌柜，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来了，我也不想要谎，清风阁和我收藏的所在古董做价二十万块大洋。那掌柜要是能出，三日后就写文书。”柳凤亭道。
“柳老爷快人快语，好，二十万就二十万，三日后写文书！”那兰德眼睛眨都没眨，就成交了。
柳凤亭道：“那掌柜果然是个爽快人。”
那兰德道：“柳老爷，据说贵宅闹鬼，晚上有鬼魂哭泣，可有此事？”
柳凤亭道：“那掌柜，老夫年过古稀，至今还没见鬼神是什么样子。难道，那掌柜也信这个邪？”
那兰德笑道：“我当然不信什么邪，只是感到好奇而已。不过，这并不能减弱我想买下贵宅的热情。”
一个月后，那兰德和保姆林美娘住进了新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