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大厅异常寒冷,暖气坏了,据说正在修建新航站楼,旧的这边反正很快就会被弃用,取暖系统维修成本太高,索性不管了。凌晨时分湿度很高的空气冰凉而具渗透性,直往人衣服和毛孔里钻。每个人都缩紧身体,三三两两,尽量围坐在离门口远一点的位置上,有的干脆站起来左右摇晃,或者不停抖腿、跳跃,以便让身体稍微暖和一点。
陈耀来得比较早,一开始身边空无一人,慢慢地一个两个,围绕他坐满了。他高大敦实,神情看起来既淡然又坚定,暗暗散发出沉静与统御的力量,坐在人堆里,虽不与周围的人交谈,但不仔细看,并不显得孤身一人。
他已经观察很久了,感觉除了他之外,似乎没有谁是一个人来的,要么就是那些人特别擅于与陌生^、迅速打成一片,陈耀不相信刘丽可以做到这一点。
奇怪的是,在他的视线中也确实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孤单的人,看起来大家都有同伴,都在热烈谈论着,说的最多的就是他们所处的这个窄小、破旧、寒冷的机场。有一个人已经义愤填膺很久了,操着带南国乡音的普通话,手舞足蹈,大声说,这是我们进步了,不再媚外了吗?一对不起,国际机场不供暖。不是!从这里出入境的基本上都是本地人,你看看周围,一个外国人都没有,对不对?这还是瞧不上自己,自己人糟践自己人……看着看着,陈耀看出,这个人是一个人来的,他四十五岁左右,圆脸,有点浮肿,戴着一顶黑色毛线帽,表情丰富,感到有人注意他,就说得越发起劲。
直到大家在导游的带领下完成安检,他们在一旁排队,导游以家庭为单位给每个人编号,陈耀才搞清楚谁是刘丽。不是小个子,不娇羞。陈耀看了一眼她便不敢再看,紧张得好像回到了十八岁。
此前刘丽一直同导游站在一起,聊天,说悄悄话,陈耀以为他们是一对儿。原来他们只是很熟而已。陈耀这才想起来,刘丽本来就是这家公司的。
徐安生,导游喊出这个名字。毛线帽站进队伍中。刘丽,导游又叫这个名字。刘丽从导游身边走开,站在已经排了六个人的队伍后面。她是一个中等身材,脸盘消瘦,白净,头发微卷的女人。接着就叫到陈耀的名字。陈耀走到刘丽身后,恍惚得不知道这是在哪里。
基本吻合。陈耀想,与祝大原说的相去甚远,与他想象中的却差不多,除了个子高一些,眼睛更大一些,好像也更开朗一些。她穿着一件深红色中长款羽绒服,帽子上有一圈厚厚的棕色狐狸毛,黑色牛仔裤塞在一双灰色短靴里,随身背着一个小包,一直低头看手机。她在跟祝大原联系吗?陈耀跟着她。他看到毛线帽回身向后看,假装听导游大声念出排在后面的团友的名字,不经意间看了刘丽一眼。这一眼马上让陈耀想到擅于搭讪的祝大原。陈耀这才发现自己对祝大原其实满怀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