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爷抽完卷烟,吧嗒吧嗒着嘴。他拨弄好烟杆,收拢烟袋,把烟杆别在腰间。这次和之前不同,宋大爷没有等到小宋……马车,以及……风信子……
叮叮叮……
山村马路上一辆自行车缓缓驶行。骑车的是隔山坳兴隆场村里的聂二叔。自行车吱吱响,聂二叔用力骑行,马路上满是石疙瘩,雨后路更加泥泞,自行车颠簸得厉害,几次险些摔倒。这次聂二叔去赶集,集市离这里几十里地。
聂二叔努力控制自行车,满头大汗。吱的一声,自行车歪歪斜斜地在宋大爷跟前停下。
聂二叔年过三十,是兴隆场村里有名的‘破落户’,虽然在村上当了三年干部,但还没有找到那口子。聂二叔也是兴隆场闻名的‘赶时髦’,村子里没有电视,他便买来电视,村子里没有自行车,他便买来自行车。前些天,听说聂二叔去买了卫星接收机。啥?!卫星接收机!娃儿些问。兴隆场可是个偏远旮旯,别说娃儿,大人也没听说。
几天来,聂二叔家像赶集,大人走了娃儿来,娃儿走了大人来。聂二叔也没少拨弄那机器,但电视屏幕里只有雪花。
屏幕里的雪花像极了乌蒙高原冬天里漫山遍野的雪花,娃儿些可没少兴致,围着聂二叔看,围着那机器看。
“宋大爷。”聂二叔取下自行车头的毛巾,擦拭着满额的汗珠,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您老几十年没有走出这山坳,山外面……”
宋大爷嘴里哼哼,自小看着聂二娃长大,现在倒好,比他爹有底气。聂二叔家爹和宋大爷年龄相仿,当年和宋大爷一道也没少来山上放牧,聂二叔穿着开裆裤,也跟着来。
几年前聂二叔把羊卖了,让他爹过些清闲日子。前些年,他爹憋得慌,没有羊像没有命。现在,坐在堂屋里的逍遥椅上,拨弄收音机,嘴里直哼哼。
“二娃,遇着小宋了吗?”宋大爷问。“小宋?”聂二叔说,“乡政府那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吗?”宋大爷点头。“您老可别等,小宋走了,听说调回了老家。”
调回了老家?!宋大爷有些失望。他在马路边等小宋,小宋说会带来许多烟叶。小宋不会食言,一定记得和宋大爷的约定。
宋大爷家里挂着几圈烟叶,是小宋从金沙江边带来的上等的草烟。宋大爷在家备好了米酒,曾经小宋说宋大爷家的米酒像琼浆玉液。小宋是读过书的人,知书达理,说话文绉绉的,小宋说的话宋大爷似懂非懂,但他知道小宋喜欢喝这浑浊的米酒。
米酒飘香,小宋还会像从前一样,喝醉了,倒在羊圈上的阁楼里的苦荞垛上。
小宋说,有羊的鸣叫和苦荞垛的清香,他睡得可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