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高原的冬天总是来得特别早,前些天还是绵绵雾雨,雪说来就来。风呼啸着从山坳里吹过,山头上早已白茫茫一片,只有那些马路边的独木枝,满头凝结着如白发般飘浮的冰,仍旧迎着寒风傲立。
雪在兴隆场上空飘飘浮浮,天地洁白纯净,一切美如画廊,似乎天空中有着穿白裳罗裙的美丽仙女,她们玄色花篮里装满雪花,飘浮云雾间,玉臂轻盈如风,玉臂伸开时,浮动的罗裙间雪花便飘舞下来。
兴隆场村所在的山头越来越冷,上学的孩子手里提着小柴炉。孩子们真能想办法,把废弃的小铁桶用铁丝串个炉桥,做成柴炉,上学前往柴炉里加好柴,只要柴炉里在冒烟,提着甩圈,那柴炉里的火一定烧得旺盛。
临村的村民去集市赶集,拉着马,赶着马车,组成马帮,在雪地里的小路上缓慢行走。兴隆场的马路海拔高,路上早已是一片冰凌。马打着铁蹄,走起路来咔咔咔地响。马帮里,牵马的村民不时有人滑倒。缰绳一勒,马便嘶嘶地叫。
兴隆场小学前的五星红旗在雪花寒风中飘扬,那个不大的操场上挤满孩子,他们期望着马路上驶来兴隆场的马车。今天可是个特别的日子,甘老师带着三十多个孩子在操场上等,每个孩子都翘首凝望,眼里充满期待。
村干部和全村的村民都来了,同孩子们一样,每个人眼里都充满期望。村支书前些天说,兴隆场村小学的新老师今天会来。大家伙可记得的,娃些总在大人面前说,小学有新老师来了,他们可高兴呢,时间过得真慢,真希望那天快些到来。当年老李老师去世,兴隆场村为他举行了盛大的葬礼,不久甘老师来到兴隆场村小学。老李老师在兴隆场村教了一辈子的书,可过了些清苦日子。村支书和聂二叔还是老李老师的学生。当年兴隆场村用毛竹围成教室,老李老师给大家讲课,毛竹教室里烧着柴火,烟气便从屋顶飘出去。甘老师来后,小学建成了土房子。冬天,娃儿些带柴炉去,烘得小手真暖和。
孩子们凝望雪路里的垭口,眼光在闪烁,赶集的马帮缓缓消失在垭口。
天地一片冰雪茫茫,甘老师、娃些、村干部、村民脸上眉毛上都凝着冰凌,白白的。这么长时间了,新老师还没有来。之前新老师写信给村公所,说后天来,说会在乡镇上请马车拉来兴隆场村。新老师搭马车来,娃些可记得的,村民们也记得的。村支书看了看表,现在都五点了,新老师早该来了,但垭口仍旧没有马车的影子。孩子们把柴炉甩着圈,把火燃旺,等到新老师来时,便把柴炉合在一起,让新老师烘手,可不能让新老师说咱兴隆场村的冬天冷。
雪花从屋檐上飘落,宋大爷眼睛里映着雪花的影子。他努力的起身,披上毡衣。羊在圈里鸣叫,六姑和贵莲为宋大爷家送来了草料,可够宋大爷家羊吃一两天的。贵莲临走时给宋大爷说,今天新老师来,村子里的人都去迎接。你老身子骨不好,可就不要去了,雪儿会替您老向新老师问好的。雪儿说,甘老师之前来时,听说您老病了,她便来看您老。雪儿总说甘老师来看爷爷后,爷爷的病好得可真快。
雪儿总是这样懂事,宋大爷心里真高兴。雪儿、雪儿,爷爷这七年来可没白养活你。乖得真像她那三十多年前去世的闺女。
三十年,弹指一挥间,往事却一点也没有淡漠,在宋大爷记忆里像是发生在昨天,闺女那稚气的脸浮现在脑海,宋大爷的泪便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