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黑暗处,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杨标觉得不对头,快到车前时,他两手举起皮箱,先把一个大汉推倒在地,扭头就跑。但另一个大汉反应很快,几步就追上来,伸手抓住他的衣襟。杨标猛一转身,再将皮箱往外一推。由于用力过大皮箱脱了手,连同那人摔倒在地。先倒地的那个已经爬起来,向杨标开了一枪,子弹擦破杨标的脸皮。杨标不顾疼痛拼死奔跑。等跑出去几里路,他才停下来。稍作休息后,就星夜兼程,直到现在才到了武康镇。
说到这里杨标长叹一声说:“可惜那个皮箱丢了,里面有我三年做生意的积蓄呢。”叶如玉连忙劝道:“堂哥能跑脱就好,钱丢了就丢了。”
杨国荫问道:“你知道抓你的是什么人吗?”
杨标摇头:“鬼才知道。他们肯定是搞错人了。”
“当然,他们确实搞错了人。问题在于,他们是什么来历。”
“我看他们穿得像干力气活的,但那边却停着一辆小轿车,肯定是化装的。”杨标说到这里,又不解地说,“真不知道这个曾同光,到底是什么人。”
杨国荫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好一会才说:“真是太巧了,刚才就有个人来敲门,把如玉的表弟当成曾同光,一定要见一见。后来镇长也突然上门,非要看看我家的客人不可。现在看来,镇长也可能就是冲着那个曾同光来的,他想亲眼瞧瞧我家的客人是不是那个曾同光。而你在杭州火车站遇上有人拦截,那些人竟也把你当成曾同光。怎么这么多巧合纠在一起呢?”
杨国荫又问杨标,有没有看清那辆黑色轿车是什么样的?杨标极力回忆,粗略地描述了一下。杨国荫一听就说:“这种车应该是日本轿车。”“什么,日本轿车?”“对,如果你没有看错,这不是美国的雪佛莱,有可能是日本的丰田车。”
杨标纳闷地问:“日本人现在已经占领杭州,有他们的车出现倒不奇怪。但为什么这些人在抓我时开日本车?”
杨国荫说:“你还不明白吗?这些人,都是受日本人指使的。”
“可看他们的样子和听他们的口气,分明是中国人嘛。”“这年月,日本人要找几个帮凶,还不是很容易。”
那么,为什么日本人会用这种方式抓那个曾同光?对于这一点,他们就不知道了。
杨国荫挥了挥手说:“算了算了,现在有许多事谁说得清呢。既然堂哥无羔,那就是万幸。”此时杨标才发现,他的鞋都跑脱了跟,已经不能再穿。但杨国荫家中没有适合他穿的鞋。叶如玉提出让杨国荫陪他去王记鞋店订制一双。
杨国荫就陪着杨标上街去。
杨国荫杀了四个人,
依然怒气难消
由于日本军队扫过去,虽然小镇没有被掳掠,但镇上的居民人人自危,都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就像钱塘江潮水一样,一定会有回头潮。所以尽管是白天,街头还是很冷清,人们上街买好货物就匆匆地回家,不在街头逗留。杨国荫和杨标并肩而走,一边闲聊着。
突然间,从一条弄堂内窜出一个人,举起手中的一把刀,狠狠刺向杨标的胸膛。杨标顿时惨叫一声,两手捂着胸口,鲜红的血在喷溅。
这事来得太快了,杨国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杨标倒下去。
杨标在地上挣扎。杨国荫急忙弯下腰,叫着堂哥。杨标痛苦地问他:“为什么……那人要杀我……”杨国荫醒过神来,抬头望向弄堂,发现凶手已跑到弄堂的拐弯处,一闪就不见了。
杨国荫两难了,是先照顾堂哥还是去追凶手?正在此时有人跑过来叫他表哥。杨国荫一看原来是姚末,连忙对他喊一声:“你照顾好我堂哥,我去追人。”说着撒开腿就往弄堂里追去。
其实杨国荫已经明白,堂哥没救了,那一刀扎中了心脏,就算马上送医院也没用。这个镇上一所小医院只有三名医师,连个小手术都动不了,而离此最近的城市是杭州,坐船起码得大半天。寒冬腊月,堂哥挨这一刀肯定熬不过去,所以杨国荫孤注一掷想全力抓住凶手。
杨国荫是个书生,读书时代却是个运动健将。这些弄堂他也很熟,他冲到弄堂拐弯处转过一个弯,又是长长的弄堂,但前面有岔弄。那个凶手不见了影子,不知是一直往前跑的,还是进岔弄了。杨国荫站在岔弄前,飞快地作揣测着。他放弃了岔弄,仍向主弄尽头跑去。到了那边又一个拐弯,是一条短弄堂,迎面是一堵墙,已经到头。
可是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难道凶手是跑向岔弄了?杨国荫不甘心,在短弄内徘徊着。就在这时,一阵说话声从边上的屋子里传出。声音耳熟,那不是王瞎子吗?一想到王瞎子清早的奇怪举动,杨国荫不由得警惕起来,他把耳朵贴到那扇紧闭的旧门上。旧门久经风吹日晒有些裂缝,里面的说话声清晰地传出来。
“我对你说过,不要在大白天下手,万一让人认出你来怎么办?”是王瞎子生气的声音。
“可机会难得呀,正好碰上姓杨的和那个人上街来,我就下手了。”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王瞎子在骂:“你真蠢,姓杨的虽不认得你,但万一有人认出了你,会不会报告他?姓杨的是镇里人都喜欢的校长,谁都会帮他的。”
“你别怕,我换了衣服马上就走。”
杨国荫内心的烈焰在燃烧,凶手竟跟王瞎子是一伙的。他守在门边,一会儿门一开,他立即抬起脚向出来的人踹去,那人“唉呀”一声向后就倒。杨国荫跟着冲进去。倒地的,正是曾来他家打听曾同光的那个老头。此刻他已经拔出了刀,却被杨国荫抓住手腕一拧,刀被他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