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达格摁断通话,十分钟就赶回了家。从货运公司到家二十多里的路程,他却十分钟赶回家,定然又闯红灯又超了速。他就那样,性子急。或许长年跑长途的缘故。前三年江城有了动车,跑省城的长途取消,他与人合股开起货运公司,半个老板兼司机,脾性一时难改。
易达格刚进店铺,就被鱼欣拉进后面的房间。
冷静,千万不能吵闹,这事一吵闹,伤害的还是海容,她还是孩子啊,懵懂无知,被害得还不够吗?鱼欣按在易达格肩膀上的右手被易达格甩开。他脸色黑红,要鱼欣说海容被辱的事情。
鱼欣小心措辞,还是被易达格打断。
妈的,这是畜生,畜生。易达格站起来,双脚蹦跳,嘴角唾沫飞溅。
冷静些好不好?海容身体不舒服,还在楼上休息,你这样只能逼死她。鱼欣眼眶泛红,声音颤抖。她继续陈述王振海诱奸海容的事实。
易达格双眼通红,鼻息粗重,他无法冷静。
我去宰了那个王八蛋。易达格刚转身,被鱼欣双手抱住。易达格伸手一拐,拳头撞在鱼欣的右下巴上。一股温热迅速在右下巴汇聚。鱼欣啊了声,放手捧住右下巴。易达格,你把我右下巴打肿了。
我要杀了那个畜生。易达格不回头,继续抬脚走。
好吧,都去死,死了易海容还有什么屈辱,只有坏名声了,与老师开房睡觉,她的爸爸杀死开房的老师,然后被关进监狱,我们家破人亡名誉扫地……鱼欣嘶哑着声喉,哽咽道。
王八蛋。易达格转身回到房间,右拳砸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茶杯乒乓落地破碎,哗啦脆响余音袅袅。易达格又转身。
你——鱼欣的话还没出口,她听见慌乱爬楼的脚步声。是海容。接着是易达格的暴吼:易海容,你给我下来。说着,易达格跑步上楼,一把抓住慌乱转身爬楼的易海容。易海容拼命抓住楼梯反抗。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易达格伸手准备掴巴掌,却被鱼欣抱住。
打骂能解决问题吗?你们都上楼来,真想丢人就到大街上丢去。
易达格松手。易海容跟在鱼欣后面上楼。易达格憋着一口气走进海容房间,鱼欣关闭房门。转身摸摸海容额头道,那个王八蛋就是借酒害人。
你不学好,到处惹是非捅娄子,一个小女生喝屁酒啊。易达格横竖不舒服,实在无法憋住那口气。不过,同样是气话牢骚话,但听来比刚才缓和多了。鱼欣没有阻拦。
易海容递给易格达一个白眼,又把上身放倒床上。
你还翻,还有脸翻。易达格上前,拽起易海容,放端正她坐在床上。易海容顺从易达格坐在床上,嘴巴却不服输:什么脸不脸的,嘁,我跟你们说,你们骂人家王八蛋什么的,很搞笑,就是这样,男人女人一样,一个德行……易达格全身燥热,手臂不由挥出。清脆的巴掌声顿时充斥房间,但膨胀出粗重急促的鼻息。易海容的,易达格的,鱼欣的。
哈,这个巴掌打得好,把我打清醒了。易海容站起来,眯眼一笑,接着故作不在乎地偏头,小声说,我可以告诉你们,不存在强奸之说,我们是自愿的,寻欢作乐。
海容。鱼欣叫道。
易达格一脚上前,把易海容踢倒在床上。
这一脚正好踢在海容腹部,易海容躺在床上,双手捂住肚子。
你干什么?鱼欣上前拉过易达格,给了他一拳,声喉嘶哑发涩。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就只晓得打骂,海容才十三岁,她还不懂,可我们懂,怎么能只计较我们的孩子?
易达格跌坐地板上,双手抱住脑袋,左右脸颊淌下两行热泪。
怎么办?鱼欣心中乱麻一般纠结。按照她的想法,这善恶秋水一般明了,各有归属,可……眼下要当机立断,不能拖延,难免夜长梦多。
她拍拍易达格肩膀,示意易达格出去说话。
易达格现在需要的还是冷静,在冷静中决策,尽快决策。只有决策了,他才能抑止内心的暴动,才能面对叛逆的女儿易海容。而面对什么呢?
自己其实也说不清楚。
但是,早年丧父的鱼欣非常清楚,这个世界太匆忙功利又太坚硬,柔弱的心灵以求适应,总在迫不得已地迎合追赶。匆忙急促的脚步中,心灵一如大棚里的反季蔬菜,棵棵肥硕水灵,看上去更像蔬菜,实则变异。每次鱼欣到菜场看见那些提前季节生长的蔬菜,不由想到痴傻肥胖症之类。可所有物事均在提速超前,没有什么后退一步,何况蔬菜?
但,蔬菜导致了病况……是的,无论是女儿易海容,还是易达格和自己鱼欣,在这突如其来的事件中兀地受到冲击,受伤流血溃败。要治愈不是简单的缝合,非得挖出毒瘤输血灌氧,再次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