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北京文学》2016年第08期
栏目:好看小说
老教授与抬尸工相遇了。他们如何交往,如何收场?小说在死的关口洞察众生相和世道人心,严酷冷峻,脱俗超然。一篇奇特的文字。
初冬凌晨4点半,约定的时间。天空无月无星,漆黑。我和搭档到一个叫“近水”的小区接人——一具尸体。照例,我把一朵自扎的白纸花恭恭敬敬地放在白尸布中央,向遗体一鞠躬。不合掌也不画十,不能打听亡人的信仰。这不是我们的事。小心翼翼地把遗体抬上担架。从8楼往下抬,有点沉。中途不可停留,行规。目不斜视,哪怕拿眼光扫一下路经的住户,也自觉对不起人,似是下一次要来这家。披麻戴孝的家属和亲友跟随在后面,没有哭声。没人哭,感觉怪怪的。寻常抬人出门总有人哭几声。有的是悲伤,究竟是出门不再进门,死别;有的是装样子,制造悲哀气氛也应该,我能听出真假。干我们这行敏感,感悟人生,从终点看人生。一个人就这么走了。我就干这种事,我们抬走的人,双脚不会再踏在地上。
正想着——也不怎么想,301房门突然打开。一位老者,穿着棉布条纹睡袍,直挺挺站在门口。睡眼肿胀,神情落寞。白眉毛,高个子。
我想对他说:“请把门关上。”
看样子,他是特意开门的。
其实,我们不可以和相遇的陌生人说话。不握手,摘下白手套、洗过手也不可以。我加快步子;不能太快,不能晃动亡者的头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