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迫使宏士达集团放弃了预定于明晨召开董事会的计划,因为有人杀了它的董事长。常梅道死了!这样一个风云中国企业界达十年以上,拥有上百个头衔的著名企业家,竟在这山清水秀之地,在夕晖似染的傍晚,结束了他轰轰烈烈的一生。就是他,把一个濒临破产的百十号人的国营小厂,发展成为今天海内外都响当当的拥有数十万名员工的宏士达集团。作为国有企业中的巨人,这个企业和它的创始人一样是一个神话,它标志着一个时代,可如今他死了,难道这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众多记者朝这儿奔来,市区至龙虎山的二十余公里山间公路上,马达声响成一片,一束束车灯飞快移动。
枪杀案引起了贺克士极大的兴趣,尽管他无法进入已被严密封锁的现场517房,但呆在宏士达总经理汤良和樊榷住的504套房,似乎也能嗅出点味儿!
傍晚约六点三十,汤良离开504,经走廊拐了道弯,到了517房,即董事长常梅道的下榻之处。他按门铃,常董前来开门,汤总进入,门即锁上。约莫过了几分钟,屋里传出枪声,迅即赶来的服务生推不开门,只听见屋内汤良大声咒骂,门用备用钥匙打开时,汤良发出了最后一声惨叫,之后便再无声息。
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幅血淋淋的画面。书房里,年过花甲的常董事长连同大班椅一起倒在地上,已是气绝身亡,不远处躺着肩部中枪的汤总经理,也已魂归西天,现场椅翻杯落,一片狼籍。
经检验,常董是被一尊铜像砸死的,那玩意儿本来就摆在大班台后侧。汤总则死于枪击,那把“德克耐”镶钻袖珍手枪就握在常董手中,弹匣内五发子弹少了一发。从现场情况看,是两人一开始就发生了争执,说话间,常董突然拔枪朝对方射击,中弹后的汤良怒不可遏,随后抓起一个烟灰缸扔过去,然后踉跄上前,与常扭打,双手举起那尊铜像朝常的脑袋砸了下去。正当犹未解气,高声痛骂之际,枪伤发作,倒地身亡。
铜雕像?贺克士举目四望,偌大的504客厅,在花团状的水晶吊灯发出的橙黄色光芒中静悄悄的,却见不到雕像。可能是两套房格调不同。
矮个壮实的方宏明出现了,今晚他成了贺克士的包打听。
“贺总!”
他手脚麻利地从饮水机压了杯水,一饮而尽,有些得意地眨了眨眼。
“你肯定要问我一个问题,别,”他做了个手式,“我可以猜得到,你是想问,汤总既然是右肩部中弹,怎么会一下子就死了呢?嗯,”见贺克士没反应,他有些失望,“常董事长用的那把手枪是五发装的,枪里还剩四发子弹,打了一发,这一发其实是打偏了……”
“但却是有毒的。”
“贺总!”方宏明瞠目。
“只有这一发有毒吗?”
“是,是的。初步鉴定,是浸泡过氰华物的,这种毒物可延迟发作,使得姓汤的还有足够的力气下手杀了董事长。”
“抓到什么扔什么,砸什么,嗯?”
“对!”方宏明屁股一沾上沙发就重新蹦了起来,“问题不在这儿,而在于若常董存心杀人,本不必如此直截了当,弄不好,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说呢,贺总?”
“是汤良迫使他直接动手?”贺克士点上一支“登喜禄”,起身踱步,他的一身黑与方宏明的白色夹克形成了鲜明对照,“剩下的就是动机问题了,小方,汤良是从这儿直接到5—517房的吧?当时你的老同学在这儿吧?好,你问过他吗?汤良临离开时有没有说过什么,比方——”
“有,他当时大发牢骚,并且说想辞职。”
“为什么?是由于常董事长的缘故吗?”
“对,两人近来的矛盾,董事们都清楚,事实上,本次董事会就是为此而召开的。”
“什么方面的矛盾?汤良不是常老板一手提拔,左臂右膀的人物吗?”
方宏明答不上来。贺克士停在常董卧室门外,若有所思。常董常董,人生无常啊,风流俊杰,转眼间灰飞烟灭,他忽地原地一个旋转。
“那个汤总是大个子吧?”
“大块头,没错,高胖个儿,说起来,”他略一迟疑,“也是满脸横肉。”
“嗯?”贺克士两道浓眉拧成了结,“那么,那位常老板呢,好像是个小个子?”
“唔,瘦,但并不矮。”
“一个大高个,一个瘦子,当然弱者得用武器罗!”
“贺总!你对案子有怀疑?”
贺克士先是无声地,逐渐笑出声来。那张英俊而略显憨态的脸露出宽宏的神情,双鬓的点点白霜隐没在灯光的投影之中。
“密室,不是吗?非常地道,天衣无缝的密室——门从里边锁着,凶手和被害者几乎在同一时刻同归于尽,干净利落极了!”
方宏明开始抓头发了。
“可是,汤良怎么想得到常董会开枪呢?受伤后,他奋起反抗,防卫过当——对,警方到目前为止也是这么认为的,据我了解,现场根本不可能会有第三者,书房惟一的一扇窗户是对着湖的……”
“那么,这一扇呢?”
“这——哪一扇?”
一下子傻了眼的方宏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贺克士那捏着彩笔的魔术师般的手指转。
“这一扇对着庭院,嗯?”
彩笔对着汤良卧室门。死者卧室的门紧闭着,明亮的灯光下,那沉重的门扇似乎透出一股阴气。仿佛给这无声的“魔术”制造效果,门内“砰”地响了一声,这不大的声响,像炸雷一样把两人震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