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满爷为了解恨就把村长从外村叫来锻磨的蔡师傅——原本该安排在满爷家吃饭的——给安排到惜月家来了。惜月娘压根儿就不知道家里来了人,等到看见蔡师傅,觉得很奇怪。老赵就哼唧着说,腰疼得很,直不起来,只能在床上歪着,老赵说是满爷领着锻磨的来派饭,叫家里多做些饭。说着就把蔡师傅给扔在了惜月家。惜月娘只好准备饭食。
五月天,菜园子里有了蔬菜,惜月娘就去菜园子里割了把韭菜,韭菜长得水灵灵的,惜月娘又摘了两把豌豆,扯了几个没有熟的西红柿,将就着弄几个菜吧。韭菜炒鸡蛋,豌豆烧了咸鱼干,西红柿炒了辣椒。少是少了点儿,可是,不是集市平时也没有鱼肉买,只能将就着吃。
惜月娘又和了面做了面条,那天,蔡师傅直夸惜月娘做的好吃。惜月娘就不好意思了,说家里没有菜,蔡师傅,你可别怪着。蔡师傅说,俺们手艺人都是过着讨饭的生活,碰着谁家有饭就吃,不讲究啥荤的素的,这年月有饭吃就不错了,搁以前还吃不饱呢。惜月爹就说,那是,那是,把一碗面条稀里呼噜咽下去,说我这身体就好不了,一个大男人,叫女人家养着,你说我……
蔡师傅才知晓老赵是得了病,不由得同情起来。说,没有个好身体是麻烦哩。惜月娘心里不好受,感觉嗓子痒得难受,眼泪也不争气,想起遭到满爷的欺负心里亏得慌,男人吧这么不争气的身体,唉!惜月娘感到日子苦巴巴的,像一粒含在嘴里的大盐粒咸滋滋的难受着,吐不出来,吞不下去,卡在嗓子里难受。
蔡师傅来村里的第二天就下雨了,五月份天气,有了霉味儿。雨哗哗地下了一整天,磨坊在村西,水渠里上涨的水把去磨坊的路给淹了,磨坊像是一艘飘在水上的船,摇摇摆摆的。蔡师傅就住在惜月家,等着雨停再去锻磨。
蔡师傅看着惜月说,我那个儿子也和你这个女儿一般大,你女儿几岁了?惜月娘就说八岁了。蔡师傅就说那是一年生的,我那儿子比你闺女大几个月。惜月爹就说,瞅瞅人家都是男的,带把儿的,你看你生的,丫头片子还只生了一个,你说我这样子,有个三长两短的没有个后咋行?我死了事小,没有个后,我咋个进祖坟地?
蔡师傅说,丫头比小子好,我就喜欢丫头,咱们换。
惜月爹说,可别说笑话了,要真换了,你肯定不答应,男孩子你哪儿舍得。惜月娘就说,说混账话,谁家孩子舍得换,蔡师傅和你说着玩儿的,你还能当真。
蔡师傅红着脸说,我说的是真心话。惜月爹拉着个脸不说话了,惜月娘看蔡师傅搓着一双手,左右为情的样子。惜月娘知道蔡师傅是在为自己开脱,哪个不喜欢儿子,这儿子也不是你想生就能生出来的啊,自个儿也想,可是惜月都八岁了,肚子平平的,没有怀孕的迹象,就老赵那身体,摇晃几下就能散了架,怎么能怀上?旁人不知,你老赵自己还不知道这么个事,还好意思说想要儿子?这儿子也得要有种子种下地才能出。
老赵那病,惜月娘哪儿说得出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