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师走的时候天快亮了。小可像泥一样瘫在床上。她的心也像一摊烂泥。撒在床上的玫瑰花瓣像暗红的血铺满了洁白的床单。
魔术师把小可的手绑在床头的铜栏杆上。这张有着白色铜栏杆的大床是小可和柏叶青的最爱,当初他们为了买一张让两人都满意的床跑遍了整个城市。
魔术师绑完了小可并不急于做什么。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起身走到客厅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那件白色的短纱裙,柏叶青抱着小可进到卧室之前把它脱在了客厅里。小可不知道魔术师要做什么,愤怒而略带惊异地瞪着他。魔术师用刀尖挑断了小可身上蓝睡衣的吊带,里面的身子是白皙的,闪着瓷釉一般的光泽。小可本能地将身体缩了缩,可是她的手脚都被捆得结结实实,她不可能缩到哪里去。魔术师轻声吹起了《天鹅湖》里的舞曲,从小可被捆绑着的双脚下面轻轻套过白纱裙,再细心地把所有的拉链和扣子扣好,把每一个褶皱抚平。他歪着头从不同角度欣赏着小可穿着白纱裙的样子,像是在欣赏一件展览馆里的展品。
小可觉得时间仿佛停在一口煮沸的大锅上。
魔术师把柏叶青弄到了客厅里,又拿着一束红玫瑰回到卧室。小可觉得那束玫瑰好像是柏叶青丢到楼道去的那一束。魔术师亲了亲小可冰冷的身体,然后把花瓣一片片扯下来撒在小可的大床上。他贴着小可的耳朵说,亲爱的小天鹅,你真美,我真喜欢你。今天我要让你有一个难忘的夜晚,一个与众不同的夜晚。小可觉得魔术师的话那么耳熟。魔术师说完,双手压在她美丽得无可挑剔的双腿上。
魔术师用柏叶青的数码相机给小可拍了很多照片。穿着白纱裙的,没穿白纱裙的,很多,有些还是近距离的特写。拍完他又按了回放键,一张一张仔细欣赏了一遍,很满意地点着头。他收好相机,把小可的手从床栏杆上解下来。小可想趁机抓破魔术师的面具,可是他只轻轻一推,她就像个棉花包软软地倒在床上。她的双手又被捆上了,这次是朝前捆的,用的是死结。
小可听到魔术师走到客厅,听到柏叶青被踢中哪里发出的一声哼叫,听到魔术师说,可惜了这么好的女人。然后又是魔术师的朗诵,嘿,什么是真正的浪漫,就是用生命来冒险,为了你心爱的人……然后防盗门响了,脚步声远去了。然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小可翻滚着下了床,奔向客厅。柏叶青蜷在客厅的沙发底下,脸紧紧地贴着地板,闭着眼,无声无息。小可吓坏了,用被绑着的手探到他的鼻子下面试了试,有呼吸。小可松了一口气,又忙用被绑着的手费力地去解柏叶青身上的绳子。她发现那些绳子其实捆得并不紧,而且居然用的都是活扣,只要用力低头咬住绳头一切就都解决了。小可的动作慢下来,望着绳结愣了半天。她再看看柏叶青的嘴,干干净净,并没像她那样被贴了胶带。
柏叶青是被小可解开了所有的绳子之后睁开眼的。他看见满眼血丝披头散发的小可,眼泪流了出来。他抱着小可哭了,半天,才想到给她撕去嘴上的胶带。小可手上的绳子最后是用剪刀剪开的,那个死结打得太结实了。
小可说了第一句话,咱们报案吧。
柏叶青愣了愣,摇摇头,很坚决地摇摇头。
为什么?我真想杀了他!小可说着,眼睛更红了。
柏叶青望着别处,半天,慢慢说,如果咱们报案,警察肯定会问这问那的,不就是那么点东西和钱吗,都是身外之物,丢了就丢了,你要心疼那些首饰我再给你买。
小可推开柏叶青,不是,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柏叶青垂下头,两只手绞在一起。小可听到了骨节捏出的咔咔声。
小可,不报案是为你好,你想,那种事要是别人知道……你还怎么……生活?
我不怕,只要能抓住那个浑蛋,我什么也不怕!小可使劲地捶打着地板。
可是我怕!柏叶青嗓门一高。说完,冲进卧室里。
小可听到柏叶青在卧室里叫她。她爬起来,两脚软软地走进去。
床上的东西统统被扔到了地上。柏叶青手里抓着那个装钱和首饰的袋子晃着。东西都在里面,还有他的商务通手机也在里面。
柏叶青迷惑不解地说,他只拿走了相机?难道他忘了拿这些东西?
小可也一头雾水,但她想起魔术师给她拍下的那些照片,那些穿着白纱裙和没穿白纱裙的照片。小可终于支持不住,慢慢地滑倒在床边。
他们没去报案。
小可的第二场演出安排在三天之后,她请了病假把自己关在家里。柏叶青也请了假留在家里陪她。
小可不想吃东西,也不想说话,整整一天缩在客厅的沙发上。柏叶青也陷在书房的转椅里,无声无息。整座房子像是没有人一样安静。
小可闭着眼睛,头脑却像齿轮一样异常清醒地在转动。魔术师的面具,播音员一样的声音,白色短纱裙,红玫瑰,刀子,相机……还有柏叶青的哀求,他身上并不结实的绳结,他并没有被胶带封住的嘴……小可的脑子想得都要裂开了。
晚上,柏叶青炒了小可最爱吃的菜,还做了银耳莲子汤。他从沙发上抱起小可把她放到餐桌旁的椅子上,又把筷子塞到她手里。
听话,必须吃饭,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想它!你还是我爱的老婆,我们都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小可迟迟疑疑地抬起眼望着柏叶青,叶青,你真的爱我吗?我怕……
怕什么?我不是在你身边嘛!我保证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柏叶青夹一块鸡丁放到小可嘴边,拍拍她的头说,你还是你,一样的美,一样的让我心动,别再胡思乱想了,快吃吧,一切都过去了。柏叶青甚至刮了刮小可的鼻子,你想想看,你要是不听话被刀伤了,可是什么好吃的都吃不上了。
小可勉强把鸡丁咬进嘴里,却像嚼一块橡胶皮一样没有滋味。
晚饭没吃多少,可是小可身上到底有了些力气。她把自己反锁在浴室里,一遍遍狠狠地搓洗身体,虽然整个早晨她已经把自己洗了无数遍,身上已经到处都是青一块红一块的搓痕,有些地方都已经渗出了血。沐浴液用光了,热水成了冷水,小可还在搓洗。如果不是柏叶青一再敲门喊她,她会一直洗下去。
小可没进卧室,尽管柏叶青已经把原来的床单枕头都扔掉了,换上了新的,她还是不愿再到那张床上去睡。她宁肯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柏叶青没有勉强她,把客厅的灯光调暗了,打开电视,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起看节目。可是,总是些家庭不和夫妻反目的电视剧,或者是无聊得只有演员自己在笑的相声小品,总找不到什么可看的节目,频道换了一个又一个。屏幕变换的光影在小可脸上投出不同的色彩和图案。小可的眼睛盯着屏幕,很长时间不眨一下。
小可突然问柏叶青,歹徒是怎么进来的?从门还是窗户?
小可的声音很轻,柏叶青正用力地按着遥控器,你说什么?
我问你是怎么发现歹徒的?他是怎么进来的?小可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激动。这个问题让她害怕。柏叶青居然没想这个问题。
柏叶青说,他听到动静睁开眼歹徒已经站在床前了,他弄不清歹徒是怎么进来的,他刚想坐起来就被一拳打蒙了,歹徒出手很快。
那你为什么不喊?
他手里有刀,刀尖对着我的喉咙。
那后来他把你扔在客厅里你为什么不喊?也许你喊了,就会有人来救我们。
我的嘴被贴了胶带。
小可突然不说话了,她感觉很累,倒在沙发上。
柏叶青有些慌乱,抱起小可的身体摇着,你怎么啦?又要晕吗?你别吓我。
不知怎么,小可的眼泪流出来,很疯狂的,想止都止不住。她索性趴在沙发上,号啕大哭。这是那个夜晚之后,她第一次在柏叶青面前哭。
柏叶青胡乱地抚着小可的后背,胡乱地亲吻她脸上的泪,胡乱地亲吻她的嘴唇她的脖子她的胸脯,突然,他一把抱起小可,就向卧室里冲去。
等小可反应过来,柏叶青已经进入了。两个人都一愣。柏叶青居然行了,正常了。小可停止了哭泣,她想推开身上的男人,她还不想做爱,她还没从伤心的状态里恢复过来。可是柏叶青哭了,拼命地搂紧她。他像一头饿了太久终于觅到美食的豹子,又像一个溺水者终于抓住了一块身边的木板。小可想说不,可是柏叶青的动作让她什么也说不出了,在疾风暴雨似的冲击中她只听见柏叶青含糊不清地喊着: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在那个巅峰时刻到来的时候,小可的眼泪突然又疯狂地涌出来。
停止动作的柏叶青喘着气问小可,怎么哭啦?不好吗?
小可哽咽着,不是,我疼。
我弄疼你了吗?柏叶青从小可身上下来。
不是。
柏叶青逼近小可的眼睛。
是,是昨晚,他弄疼你的,是吗?
小可不哭了,抹了抹眼睛。
不是,其实,昨晚那个歹徒根本没有强暴我,他只是,脱掉我的衣服,亲了我……还给我拍了很多照片,用你给他的数码相机。
柏叶青眼睛睁得鸡蛋大。
小可接着说,我是这儿疼。她指指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