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清明》2012年第03期
栏目:中篇小说
原先莫莉花可不是现在这样儿。然而,还能怎么说呢?
也许该说她长得漂亮。漂亮,看起来好像是个滥俗的词儿了,可是用在莫莉花身上却是那么贴切。其实不光漂亮,她还有那么点优雅的意思。我看到莫莉花的时候,莫莉花就立在那儿,清清爽爽的,实实在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看起来,她就是那种狡猾的人,是真的狡猾,不像别的女人看起来就呆头呆脑,一副傻娘们儿的蠢相。她说她喜欢画画,也喜欢几个比较变态的画家,比如毕加索、梵高什么的,这并不怎么稀奇,那时候,但凡艺术青年好像都喜欢把这几个人挂在嘴边。她说她还喜欢我。这让我有点惊讶。喜欢别人是多么不靠谱的事情啊。可是她却说得那么认真。现在我明白了,女人一旦陷入爱情是比较可怕的,何况她还不只是针对爱情。后来我才明白,她喜欢的人很多,她喜欢的东西也很多,就像她生活中缺不了爱一样。有时候还真难分清她到底是出于习惯这样说,还是因为她真的很坚强,心胸博大,可以不停地接受新鲜事物。然而不管怎样,当一个女人毫不隐晦地向我示爱时,我还真的有那么一点心惊肉跳了,准确点讲,是狂喜。要知道一向都是我主动的啊。可处于被动的位置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心里反倒有点踏实,那个时候,和许多古板的人一样,我也相信传统,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呢。
那是后来的事了。因为听柳红艳讲过许多有关莫莉花的细节,我就对她有些好奇了,甚至有些好感了,强烈要求她替我引荐一下。你知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奇也就那么回事儿,本能啊什么的心理学知识都能对此作出解释。可是柳红艳却很不高兴。她认为我应该是爱她的,怎么能打她好朋友的主意呢。这话其实有点自相矛盾的意思。我是说,我明知道柳红艳在吃醋,却仍执意要见莫莉花。那一刻,我真的好像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我一向都很迁就柳红艳,在她生气的时候从来没有表现出叛逆的念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还是别谈爱情了,爱情对于我们来说太深沉了,我们相互之间常称宝贝,也说我喜欢你,但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之类的废话。这倒不是因为时代闭塞没有情调,而是我们之间的那种关系,我是说我们之间的那种关系有点儿尴尬。重要的是我们都有自己的婚姻,而且还都有点舍不得自己的家庭的意思。常常令人崩溃的是,我觉得自己有点离不开柳红艳了。
有关这一点,我从来没有问过她的想法。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有限,用脑子思考问题纯粹是浪费生命,我们懂得珍惜,把不多的时间都交给了身体。不过,渴望见到莫莉花可能并不是像柳红艳所预感到的那样,我只是对一个女人好奇。一个女人都到了如狼似虎的年龄了,居然不想结婚,有些令人不解,因为照柳红艳的话说是,“她已经开始讨厌男人了,她这辈子可能结不成婚了。”我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这和欲望无关。生活如果没有这种寻根究底的探求欲是不是显得太单薄了点?就像柳红艳常常感叹:“你们男人从来就是不怕麻烦的。”
这话我不爱听。倒不是因为她说了实话,而是那样说搞得她好像经历了很多男人。作为一个男人,谁听了都会觉得不爽。
“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问题是我现在也想帮莫莉花一把啊。也许你介绍我们认识一下,会帮她走出困境的。你知道的,有时候多个朋友多条路。”
“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替她考虑!”
“不要不信任我嘛宝贝,你知道,我现在是真的担心她啊。我想莫莉花也许会成为我的好朋友的,既然我们能这么谈得来。知道什么叫臭味相投吗?你们是,我们也是,按照类推的方式,我想,我和她也应该是。”
柳红艳也只是偶尔和我谈及莫莉花,说:“她长得也不难看,很高,很苗条,只是没有胸。”
“不怕,没有胸也有没有胸的好处。”
“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她现在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她看到男人都心烦,看到孩子也心烦。我觉得她真的有些不对了。”
“那她对你烦不烦?”
“怎么会啊,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啦!这张曾轶可的CD都是她给我买的。”
“你们不会有同性恋倾向吧?”
“不可能。我要喜欢女人也要找一个胖一点的,至少摸上去舒服。”
“那你怎么知道莫莉花摸上去不舒服?”
“想都想得到啊,她那么瘦。”
“那可不一定。有时候看上去瘦,其实也很瓷实。”
“你可不准打她的主意。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事情常常是这样,在找不到话题说的时候,我们就会聊起她的朋友莫莉花,她说:
“为什么我一说到莫莉花你就这么兴奋?”
“不,是看到你吃醋的样子我就高兴。”
“变态,你这个虐待狂。”
我喜欢看她骂我的样子。被一个女人骂并不是坏事,是她在乎你啊。再不济,也说明因为你的某些做法触动了她,不管是伤心,还是愤怒。我想,柳红艳骂我并不是真的生气。她也许只是觉得应该那样说而已。很多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们只是习惯这样。生活需要一点强有力的刺激。我们都知道这一点。现在,莫莉花就是我们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