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闹了几个小时,什么问题也没解决。陈旭想,还得找周光伟,得当面问他,为什么否定原来的方案?年薪又是怎么定的?
改制前,陈旭是常务副总经理,周光伟是总经理兼党委书记。但陈旭在公司的威信和影响却比周光伟大得多。一是他的人脉旺;二是他的业务能力强。有了这两条,几乎没有陈旭办不成的事儿。无论什么样的难题,只要陈旭出面,无不迎刃而解。因此,周光伟对陈旭又嫉又恨,又喜又怕又离不开。好在陈旭的工作成绩最终都成了他周光伟的政绩,这才使得他能够容忍陈旭的专断跋扈,委委屈屈地与陈旭共事。陈旭也常令周光伟感到苦恼,因为陈旭从没仰脸看过他。他在陈旭面前也从未找到当领导的感觉,有时甚至觉得陈旭是在领导他。陈旭在职工中的威信太高了!这种状况又令周光伟感到不安。好在这一级干部的升迁不是由职工决定的,否则,这党委书记总经理的帽子,不定会戴在谁的头上。平时,周光伟任由陈旭在公司内折腾,自己则把心思放在上面,做上面的工作,理上面的关系,找自己的靠山,保自己的位子。至于陈旭的咄咄逼人,他能忍则忍,能让就让。这些年,他就是这样装着憨、卖着傻地过来的。
陈旭对此也心知肚明,想想这几年,拼死拼活地干,落下什么了?原来还幻想着,改制后能再上个台阶。他有这个想法并非没有根据,周光伟58了,按58岁二线的惯例,不会再安排周光伟在新公司任职了。当然,总经理一职他不想,这得由蓝焰集团委派的人来担任。但按合同约定,董事长和党委书记应该由政府委派。谁最有资格呢?算来算去,似乎非自己莫属。无论从年龄、业务,还是其他方面,陈旭都觉得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
谁料算路不打算路来,让陈旭没想到的是,周光伟依然被委派为党委书记董事长。刚听到这个消息,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是58岁二线吗?组织部的人却说,改制后,外资控大股,其性质基本上就是外资企业了,不能再按国企的办法。
为了这个政策的新变化,陈旭独自喝了一瓶茅台。他尽管心里酸酸的,但还是得接受这个现实。陈旭酒醒以后安慰自己:干工作嘛,什么岗位不重要,关键是你如何干。就像演戏,主角配角不是主要的,还得看你怎么演。
新公司陈旭管人事,也算分工合理,他就痛快地接受了,并且很快拿出了自以为最佳的人事方案。没承想,出了一趟国,回来一切都变了。说实在的,他也不是反对变,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先把他支开,再变他的方案。这就使他觉得,尊严遭到了亵渎。
陈旭的手机响了,是吴晓东打来的,语气很冲:“你在哪儿?我找你有事儿!”
陈旭不明就里,试探着问:“什么事?说说看。”他嘴里说着,心里却在想:什么事儿呢?水晶包子的事儿?不可能!出国前还同她见了一面,没听她说有什么异常,就这几天的工夫,能有什么事儿呢?
水晶包子是吴晓东的老婆,人长得漂亮,皮肤白得出奇。手臂伸出来,能看到皮肤下的静脉血管,绿得跟韭菜叶似的。腮上的毛细血管,在几近透明的皮肤下,鲜艳得跟红辣椒丝一样。皮肤愈白,便愈显头发黑,乍看似有雪炭混堆的感觉,亦会让人想起“碧云欲度香腮雪”的诗句来。有人搜肠刮肚地想再找些恰当的比喻,但终未有十分贴切的。直到某一天,有人惊叫道:“看这水晶包子,像不像吴晓东的老婆?”这个比喻立即被广泛接受。都说好,好就好在热腾腾的水晶包子有温度,不似原先比喻的那些东西,都是些冰冷之物。于是,吴晓东的老婆就被叫作了水晶包子。水晶包子的确白,白得几近透明。说她小的时候偷吃了几个红枣,她娘说:“偷吃枣了?”她说:“没吃。”娘就掀起小褂,指着她的肚皮说:“还说没吃,我都看到了,小枣就在你肚里。”这只是个传说,到底能不能隔着肚皮看到枣,到现在依然是桩悬案。
见到吴晓东,陈旭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吴晓东并非为水晶包子的事情而来,于是便放下心来。
走廊里空荡荡的,所有办公室都关着门,整座楼出奇地安静。陈旭觉得奇怪,就问吴晓东:“你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吗?”
“现如今哪还有对劲儿的事儿?全他妈乱了套了!”吴晓东满腹牢骚地回答。
陈旭吃不准吴晓东为什么这么多牢骚,就试探地问:“你咋没去参加庆典?”
“我去那儿干啥?哪还有我的位置?”
“你这是什么话,你不是开发部部长吗?”
“让贺跃明给撸了。陈总你说,我犯啥错误了,就一声不响地让他给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