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2013年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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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胜后来心里一直把那女的叫小婆娘。因为看那女的第一眼,大胜心里就生出这样的感叹:这小婆娘嫩得就像刚从泥里拔出来的水萝卜,人咋就能长得这么水嫩呢。可是,小婆娘并不是来让大胜看的,而是来给他找事的。当小婆娘伶牙俐齿眼歪嘴斜地把事说完,大胜却没把事当回事。他觉得这就是城里人的大惊小怪,用他们自己的话说,那就是矫情,这算个屁事,他都觉得可笑。更让他觉得可笑的是看上去一个文静漂亮云白水亮的女子,却拉着个狗跟他说他家的狗把她家的狗强奸了,这种事你也张得开口,还不依不饶的,都不知道丢人。
因此,当小婆娘夸张地挥动着手臂表达着自己的愤怒时,大胜噗哧笑了。小婆娘则更加恼怒了,往大胜跟前大跨一步,手指戳着大胜说你、你还有脸笑,你家狗把好事干下了?!大胜说你说了半天,不就是我家黑豹那啥了你家的狗么,多大的事哇。面对小婆娘,大胜实在说不出“干”或“搞”这样的词来,就用“那啥”来代替了。小婆娘说多大的事?也不看看,你家那狗是啥狗,我家悠悠是啥狗?大胜更觉得可笑了,说你家悠悠是啥狗?就是玉皇大帝的哮天犬,不也还是个狗么。小婆娘说我告诉你,我家悠悠比哮天犬还名贵。大胜啧啧啧地咂叹着说吹牛都不害脸红,比哮天犬还名贵,那你的意思自己就是王母娘娘了。
这么说着大胜端详了一眼那只叫悠悠的狗。此时悠悠给小婆娘扯着缰绳,就在小婆娘腿裆钻来钻去绕八字。那悠悠就像刚出月的羔羊一般大小,一身毛比羔羊毛还卷。大胜心里说还名贵哩,羊不羊狗不狗的,啥玩意儿么。他抬眼瞟了不远处站着的黑豹,英俊威武,气宇轩昂,一身黑毛没一点杂色,阳光下缎子一样鲜亮。大胜就撇撇嘴说我还觉得你家悠悠配不上我家黑豹哩。
小婆娘简直是气坏了,她手指哆嗦着指向不远处站着的两个保安说保安,你们站在那里看热闹,啊,给我过来,还轮不倒你们看热闹。小婆娘的手指头就像甩出去的鱼钩,把两个保安就钩了过来。
大胜睨了两个保安一眼,平时两个家伙老从他身边晃荡过来晃荡过去的,没咋注意,此时一细看,觉得两个家伙就像双胞胎,大胜想到看过的电影里有的演员表上用甲乙丙丁来代替一些小角色,觉得两个保安应该一个是保安甲,一个是保安乙。
小婆娘说这事你们不管?保安甲说这事……小婆娘气呼呼地说这不是你们的事?保安甲说是我们的事,可是这事我们咋管?小婆娘说你们不管是不?保安乙说不是我们不管,只是这是狗的事么。小婆娘说跟我讲理是不?保安甲赔着笑脸说哪敢跟您讲理。小婆娘说想推诿扯皮?我问你们那狗是不是别墅区里的狗?保安乙说不是,不是。小婆娘说既然是野狗,怎么进了别墅区?难道不是你们失职?我们的安全还有没有保障?保安甲满脸堆笑忙说您息怒,息怒,我们这就跟他交涉。小婆娘说你们看着办,处理不好我就投诉。
保安甲扭过头来盯着大胜说是你家狗干的?大胜说我没看见。其实,大胜是看见了,事情就在离他立道牙石不远的地方发生的,当时他心里还美滋滋地说你狗日的倒艳福不浅,人生地不熟的还能有这等好事。当时他自己下面也有了反应,很强烈,他还站了起来。离家已经三个月了,他当然也很想这事。不过他怕给人注意到丢人,是用眼角偷看的,没好意思明目张胆地看。当那小婆娘疯了一样跑过来时,两个家伙已经如胶似漆黏到一起,任小婆娘大呼小叫连拉带拽的却已撕不开了。两只狗黏到一起可是得好一会儿才能了事的。
小婆娘抱着膀子冷笑着说不想承认是吧?大胜说啥想承认不想承认的,我没看见咋承认?小婆娘说我早就知道你们这种人就会耍赖,你说你们这种人除了耍赖还会干啥?这话大胜就不爱听了,“你们这种人”,“就会耍懒”,这分明是污辱人么,要说耍懒,那也比不过你们城里人,经常拖欠克扣我们工钱不说,还骂骂咧咧的,尽管国家反复强调拖欠农民工工钱要这样那样的,你们还不照样耍赖拖欠。大胜心里说倒是把你咬了你来找事也有一说,觉得这小婆娘有些仗势欺人,分明是半夜里吃柿子想拣软的捏,就说你说我耍赖,那我就耍赖了,你说我家黑豹干了你家悠悠就干了?捉奸捉双,你有啥证据呢?那它们干的时候,你咋不把它们摁在一起绑了?两只狗干到一起,一两个小时都分不开哩。
既然小婆娘这样蛮横,这样污辱人,大胜也就不顾忌了,索兴不说“那啥了”,直接说“干”了。
小婆娘掏手机说想耍赖没那么容易,犯罪过程我全录下来了,你自己看看吧。
大胜凑过去一看手机,哧哧哧地笑出声来,说你那悠悠也太小了点,看把我家黑豹憋屈的,腰都弓成一把火镰了。
小婆娘几乎是歇斯底里吼着流氓,大流氓!
大胜绷着眼睛说你文明点好不好,谁是流氓?让人听了倒像是我把你咋了。
小婆娘吼了一声,保安!
两个保安齐声说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