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潴野泽是干枯后,又补水丰盈起来的。所以,水中的植物稀疏,也单薄。最多的是芦苇,那么瘦,那么矮,却楚楚地动人。
我见过张掖的芦苇。张掖有大片的湿地,充盈的水,所以每一株芦苇都霸气,张扬,绿得张牙舞爪,目中无人。那芦苇,有一种硕硕的肥美,强悍的样子让人臣服。
潴野泽的芦苇不。悄悄地生长,低低眉眼,低低地活。风从巴丹吉林沙漠刮来,呼呼的,剪碎一湖水波。瘦瘦的芦苇在风里淡定,自在。几只野鸭子,踏波而来,稍稍躲一躲大风,又踩着水皮远去。
风从腾格里沙漠刮来了,呼啸着,披着黄沙的长袍子,伸着黄沙的尖利爪子。风中的芦苇,不动声色,很听话,也很安静,任你大风吹。
长风萧萧,黄沙莽莽。如果是懦弱,也不会如此清寂安逸。如果是坚持,倒是真的。这大风刮着刮着,就颓废起来:这低矮的小东西,怎么这样地柔韧呢?
其实愈柔弱的,愈加强大。据说,沙子怕水。大风可以把一座沙丘从这个村庄移到那个村庄,但跨不过细细的一道水渠。黄沙看见水,骨头就散掉了。
风中的芦苇,借助一片清凉的水域,以最低的姿势,抗衡苍茫的沙漠。这是暗暗拧巴的气势,慢慢纠缠着的较量。
清美的芦苇,在水一方。飒然,简单,缓慢。过日子,急了也没意思不是。
芦苇并不着急往高里长,往壮实里长,也不急着繁衍。它就是喜欢瘦,喜欢稀疏,喜欢慢慢跟风沙耗着。爱着这片水域,就不要索取太多。
阳光打在叶子上,有些沙沙的声音。那光芒,金色的,垂在苇茎上。这样的芦苇,有了诗人的风骨,清雅,尊贵,慈悲。拒绝凌厉。
你看,那一片芦苇,多么朴拙,素淡。
隔着水面,远远的,我闻到一种味道,芦苇的味道。西风古道的味道,驿站瘦马的味道,黄沙直上白云间的味道。诗人踏歌而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