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林小姐在短信中留的地址,吕彤没费什么周折,就在紫竹院公园里找到了这个叫“京毓堂”的地方。
面前是一处安静的青砖四合院,四周竹林掩映。朱漆大门的左侧挂着一块木牌,用行楷写着:京毓堂京剧艺术博物馆。吕彤的心不由得紧了一下,他预感到,即将面对的可能是最难对付的一种藏家——把个人爱好当成事业的收藏者。
里面并不大。过了影壁墙,只一进长方形小院。两个工人正蹲在地上铺草坪,院子里堆着几只樟木箱,显得有点凌乱。林小姐迎了出来,是个四十出头的短发女人。她把吕彤领进了东厢房的一间会客室。
等了大概有十多分钟,一位穿着藏蓝唐装夹袄、拄着拐杖的白发老者出现在门口。吕彤打量着这位老人,中等身材,很瘦,虽然拄着拐杖,背却挺得笔直,从五官上看,年轻时应该有着鼻直口方的英俊容貌,只是现在面色晦暗。他热情地伸出手和吕彤握了握,很有力道。林小姐跟吕彤介绍,这位就是博物馆的主人白先生。
吕彤说明了来意,白先生马上摇了摇头,我是不会卖的。那么,能让我见见货,饱饱眼福吗?吕彤不想这么放弃,恳切地望着白先生。衣服正在保养,现在只能看看马鞭和枪。吕彤很失望,只好说,那也好。
白先生把吕彤带到正房。显然这是正在布置中的博物馆展厅。一进门,吕彤就看到了插在架子上的银枪,马鞭则悬挂在后面的墙上。他几步走到近前,将目光停留在铲头上。银漆已脱落,铲头有几处凹痕,最长的一条从两条弧边的相交处斜垂下来,有两厘米左右。是了。吕彤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这是他七岁时趁母亲不注意,拿在手里抡耍时,留下的撞痕。
一般来说,行头和武器不放在一个箱子里,服装是服装,道具是道具。可这套行头很特别,箱子里专门隔出个格子放枪和马鞭。白先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从这杆枪的铲头大小来看,他的主人应该更擅长演赵云。
果然是行家!吕彤转回身望着他,实不相瞒,这套行头是我家的祖传之物。
白先生定定地望着他,你这话……当真?
我大老远过来,没必要骗你。吕彤接着说,这东西原本是我外公用过的,后来传给了我母亲。对我们一家来说,它的意义非同一般。所以,恳请您把它让给我。
白先生的目光变得异样起来,吕先生今年有……四十七?
虚岁四十七,我是1968年出生的。
噢。他似乎有点失望。你外公……他是唱武生的?
正是,我外公年轻的时候师从北京锦蘅班的张树森张老板,张老板专攻长靠武生,拿手的剧目正如白先生所猜测的,以赵云的戏居多,像《长坂坡》、《磐河战》……
冒昧问一下。白先生打断了他,你的外公可是张先生的大弟子白玉堂?
您知道我外公?吕彤惊喜异常。
你妈妈……叫宋……银珍?
是啊!吕彤激动地看着白先生,他意识到,行头拿回来有希望了。我得怎么称呼您呢?
我……白先生没有回答吕彤的问题,而是说,这样吧,我写一封信给你母亲。东西,我想当面还给她。你先稍坐片刻。说完,用拐杖支撑起身体,有些蹒跚地离开了展室。
等了很久,白先生才回来。他对吕彤说,你把信交给你母亲,她一看就都明白了。东西我一定会还给她,只是希望能借此机会和她见上一面。
好,我一定带到!吕彤的心中涌起新的谜团,却比来的时候轻松了许多。
临出门前,白先生又试探地问了一句,吕先生,你……可有个哥哥?吕彤摇摇头,没有,我是独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