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和钱进要离开了,父亲用复杂的表情向我们告别,母亲忍了又忍,才没有当面说出那个“不”字。
在回省城的车上,我对钱进说:“比我想象的好,我妈没把你赶出来,你还有戏。”
钱进靠着我的肩头说:“可以理解,养了26年的闺女,谁也舍不得轻易送人。”
“送人?”我立起眼睛,揪着他的耳朵喝道,“闺女是送的吗?好像做人情似的。告诉你,我也是有知识有学历的优秀女性,就是跟了你也是完全独立的,可别说什么夫唱妇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混账话,我现在站在你这边,是为了维护爱情自主权。我知道,爹妈都是为我好,谁家招女婿不是精挑细选的,你想想,如果你比现在更出色,我爹妈还会有意见吗?”
“是吗?”钱进撇撇嘴角轻蔑地说,“在单位,叔叔阿姨们抢着给我介绍对象,我不见,他们就跟我急,甚至,处长都有纳我为婿的念头,要不是被你抢先了,我老爸可能都抱上孙子了。”
“哼,去卖身巴结领导吧。”
“卖不得,”钱进搂着我哄道,“处长的女儿180斤,卖给她,我的小命就得搭进去。还是你好,不胖不瘦正合适。”
我喜滋滋地抚摸着他的手掌,心想,这个老实、诚恳的男青年也会哄女人了。
半年前他还是个生涩的大男孩,拼命学习、工作,一心想混出个样儿来给大家看。那时他的座右铭是:成功是男人的名片。而他,要将自己这张名片尽量打造得漂亮。至于女人,还没有进入他的视野,他不想过早地掉进粉红色陷阱。不过,这一切都因我而改变了。
可能,人都有相互吸引的气味,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气味前,谁都可以大放厥词地说“独身”“个人主义”。一旦嗅到了匹配的,再有定力的人也要蠢蠢欲动了。我和钱进就是被彼此的气味吸引到一起的,不然,为何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成了爱情的俘虏?所以说,读再多的书也不能在找对象时派上用场,因为这还是属于原始的领地,后天培养的技能应用起来基本失灵。
我知道,钱进此时比我难受,可他还在运用被我培育出的幽默感。
“钱进,”我轻声对他说,“眼前只是小困难,相信我,很快就会过去的。”
钱进点点头。看他的表情,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他对自己的独立很自信,或许,这就是他做人的基点。
回到钱进租住的房子,我已经身心疲惫,躺在那张我和钱进一起选中的双人床上,几丝甜蜜涌上心头。
那是个炎热的午后,我和钱进忽然萌发了建设小家庭的冲动,也许是大家都觉得他那张单人床太窄小了,一对男女在上面难以充分施展拳脚;也许是对彼此犹如方程式赛车般进展的恋爱速度感到恐惧,想以某种形式将眼前的爱情成果固定下来;也许,纯粹是发情男女的心血来潮,总之,我们在高温和汗水的陪伴下拉回了这张含有特殊意义的双人床。直到现在,躺在上面我还有种创造感,因为我和钱进长久和谐的两性关系是从这里起步的。
“嗨,钱进,你想怎么办?”
钱进刚洗完脸,边擦手边问:“什么怎么办?”
“还有什么,当然是争取我老妈的同意了。你怎么又跟没事人似的了!”我十分不满地说。
“还用争取吗?眼前的形势还容她不同意吗?她的闺女早就是我的人了,生米也早就做成熟饭了,她想不同意,能行吗?难道非得等抱了外孙才肯认我这个女婿?”
“说正经的。”我撒娇似的在床上打了个滚,“再说,也得顾及我的名誉吧。我妈要是知道我们同居了,还不得背过气去。”
“其实啊,我已经看透了,你妈和我妈一样,都是典型的中国妇女。”钱进重重地倒在床上,趴在我耳边说,“虚荣、世故、小气,还没有长远眼光,一辈子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日子是不是过得比别人好,年轻时比家庭、比工作,嫁了人比丈夫、比公婆,到老了就比待遇、比儿媳女婿,反正都是跟别人比,没过过一天真正属于自己的日子。说自己有文化,其实就是比农村人多识几个字而已,水平没多少,架子端得倒挺足。”
“你把我妈说得也太不堪了。”
“我可没光说你妈。我跟你说这些是叫你放心,对付你妈这样的典型中国妇女我有充足的经验,我和我妈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她的话我从来没听过,她不还是一口一个好儿子地夸我。”
我来了精神,两眼放光地看着钱进,问道:“你一定有计划了,快说说,打算怎么征服我老妈。”
“太easy了。”钱进说,“我是这么计划的:先买房,再弄车,把自己包装成成功人士,然后帮你联系工作,让你妈看看我的本事。如果一切顺利,不出几个月你妈就得给我赔笑脸,怕我把你蹬了,私底下还得不断给你出招儿,让你不惜一切代价,包括失身,把我这个金龟女婿拴住。”
“美死你,我妈丢脸我失身,你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我狠狠地瞪了钱进两眼,转过身去不理他。不过,我心里明白,钱进的策略是对的。
过了半天他都不吭声,我忍不住了,扭过脸来,看见钱进正笑眯眯地望着屋顶。
“傻笑什么?”我没好气地问。
钱进还是不说话。我有些急了,说:“买房买车,上哪儿弄钱啊?又不能抢银行。你真要犯罪可别告诉我,我可不想成为同谋。”
钱进得意地说:“我知道你憋不了多久。先说说,我的计划管用吗?”
“凑合吧。也算是没办法的办法,谁让你没多大本事呢。”
“我说的事要是办成了,不就证明我很有本事吗?”
“拿什么办?”我追问。
钱进翻了个身,面对着我说:“工作五年我存了八万块钱,再让家里凑一点,买房的首付应该够了。到时候我再把公积金取出来,找个熟人给装修,既省钱还好看。我在城建局有个老乡,一直有联系,他认识不少装修公司,让他帮忙找一家,我想成本价拿下来不成问题。老乡聚会时我就留意他,想着肯定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车呢?”
“车当然不能买了,那可是消耗品,不保值还得拿钱养着,眼下我们是家业初创,这种败家的东西最好躲得远点。”
“那你还说弄车?”我问。
“我说弄车又没说买车。”钱进胸有成竹地说,“我们行管车贷的经常找我帮忙。他儿子读高中,是学校有名的电脑大王,他天天在别人面前夸自己的儿子,还说自己教子有方。其实他儿子玩游戏搞设计那两下子都是我教的,他自己连发邮件都不会。车商都找他办事,他老婆开的车是咋来的大伙心知肚明。我不能狮子大开口,不过,让他给借辆便宜的小车开开应该不难。这家借完了再借那家的,这样,我不也成了有车族吗?”
“哇,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房、车已经摆在面前了。”钱进切实可行的规划令我振奋起来。
“知道什么叫有为青年了吧,知道什么叫白手起家了吧?”
钱进越说越兴奋,炽热的目光燃烧起欲望的冲动。我的欲望也升腾起来,每块肌肉都感到兴奋的力量,在两股欲望的驱使下,我急匆匆地敞开身体,让彼此的兴奋在合适的地点以合适的方式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