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开始,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排好了队。在麦客的号召下,立正、稍息、向左转、齐步走。我们像一群迁徙的企鹅,在麦客的带领下,顺序前往老坟山再次集结。我们整装待发,像越冬的候鸟一般,排列着整齐的队伍前进。
老坟山有很多坟墓,在这些坟茔的前面,还在不断地添着新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新坟必须建在老坟的前面,这是一种先来后到的潜规则。前人兴,后人跟,没有人愿意去打破传统的潜规则。毕竟,我们将来也有老的时候,等我们老了,死了,我们的坟茔也将埋藏在老坟山这片红土地上。所有的坟茔,就像活字印刷时的字符,有规则地排列着。
天特别冷,石匠们都不肯出门干活,缩在房子里烤火取暖。应该说,干起活出着汗是不会冷的,但出汗后更加冷。今天石匠们都没有干活,只说明一个现象,天气是特别的冷。天气的原因,给石匠们放了一天假。我们这些孩子却闲不住,大人们说,小孩子的身体里装着十个火炉。要我们在家里规规矩矩地呆上一天,比让我们坐针毡还难受。
村子里的老人们都说,小孩子的火气重,在冬天的雪地里也不会感觉冷。老人这样一说,我们觉得更不冷,反正我们身体里都装着十个火炉,越穿得少越显得有精神。
麦客在一蓬树下扯了一把干草,把一块条石上的雪通通的擀了下来。擀完雪,麦客把手又揣进了裤兜里。看见麦客擀雪的动作,宇航把手揣进了裤兜。麦客说:“宇航怕他的小鸟受冻飞走了,才伸出来就揣回去守护着他的缩头乌龟”。这时,宇航却找来了一件石匠用来避雨的蓑衣。他想把蓑衣往条石摊开,可蓑衣蜷缩着,像怕冷一样,总是摊不开。麦客伸出了手,和宇航两个人把四个角都牵了起来,把蓑衣铺在石板上。
之所以说麦客拿的蓑衣是避雨的,看官们请不要误会我的口误。其实不然,在我的村庄,冬天尽管下雪,但也有下雨的时候。下雨是下雪的先兆,是酝酿下雪的一个过程,就好比太阳雨后一定可以看见彩虹一样。所以,石匠们在下雨的时候就用蓑衣披着,继续干活。下雪了,石匠们实在耐不住了,才撤回了家里。
麦客说,我们的杀猪游戏可以开始了。说是杀猪,其实被杀的猪都是我们装扮的,还不如说是杀人。麦客提出来说,杀猪是在贬低我们的身份,就再也不说是做杀猪游戏了,都直接说是杀人游戏。人的生命那么宝贵,像在我们的游戏里,有九条命也不够赔进去。但这仅仅是游戏而已,死不了。
请看官们恕罪,我老是改不过口来,说杀人老是觉得在犯罪,老是觉得别扭,请允许我还是说成杀猪吧,这样,我写起来也觉得轻松自然些。不然,我的写作就像脖子里卡着鱼骨头一样,老是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相信吃过鱼的人都领教过鱼骨头卡在咽喉里的感觉。
刚开始的时候,女孩子们在一旁袖手旁观,指手画脚,看着我们这些男孩子玩游戏。她们中也有胆子大的,也顶多给我们出几条馊主意而已。
我们划拳定输赢,输了的就是猪。猪还没有来得及逃跑,就被我们蜂拥而上团团围住。拖的拖,拉的拉,簇拥着就把猪拖上垫着蓑衣的石板,这就是临时的杀凳,所有的猪都将在上面被宰割。
倒在杀凳上的猪没有尾巴,按尾巴的人就派不上用场,他就用一只手从猪的裤裆里抓了过去,抓住他的“小尾巴”。猪的脚是不用按的,但人的脚长,比猪长,在杀的过程中也容易踢伤人,所以,杀猪的时候也要派一个力气大的按脚。杀猪的时候,还有一个按二把手的,我们也派一个人,控制住猪的双手,不控制的话,怕猪在垂死挣扎的过程中伤及到无辜。抄刀的人是最关键的,一般都是麦客,也可能是宇航。他们中的一个做猪的时候,另一个就顶替上去。但麦客的运气好,做杀匠的时候多。
等把猪按在石凳上以后,用一根棍子冒充杀猪的刀子。互相传递一个脸色,杀匠就把刀子轻轻地抵到了猪的脖子上。当象征性地把杀猪的刀子拔出来的时候,棍子被慌乱地丢在地上,杀匠用双手紧紧地蒙住了猪的嘴巴。猪的手在挥动几下以后就停止了动弹,眼珠子旋转了几圈后就死不瞑目地大睁着。大睁着眼睛,是为了盯住恶搞的伙伴们。只要眼睛睁着,就不可能拿自己恶搞,否则,还真有人把蓑衣上的人当猪一样的收拾。
在杀猪的过程中,有白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的,猪脖子上就张着个血口子,就是流不出半滴血来;也有被杀的猪爬起来继续奔跑的,吓得在场的人鸡飞狗跳;还有把杀了猪后刀子慌乱地丢在地上刀口朝上的。这都意味着不吉利,但在我们的游戏中,不存在这些忌讳,因为我们用棍子充当着刀子。
我们开始扒猪身上的衣服和裤子,猪的身上立刻就起了鸡皮疙瘩。所有的人都开始忙乱起来。其实,我们的身上只有汗毛不会有粗毛,但我们依然象征性地在身上拔起想象中的猪毛来。衣物被一层一层地剥离。每剥离一件,就递给在一旁观望的同伴。这些同伴,都是我们保护的对象,是体质比较弱的,或者就是个头比较小的。没有人袖手旁观,大家都手忙脚乱,像真杀猪一样的热闹。
我们用冰冷的手在死猪的身上东划西割,就卸成了我们想象中的块件。冰冷的手伸进了不能动弹的猪的暖和之处,但我们还闲手不够冷,就抓着雪球玩耍,直到手冒着热气,再拿到死猪的身上去当屠刀使用。
说来也怪,本来我们是想把手变得更冷的,但雪球在我们的手心里融化的时候,反倒让我们的手暖和了,冒着热气,比还没有碰雪的时候热得多。手上弄得全是水,我们就伸到猪的身上去。
麦客和宇航这两个家伙,在同伴中比较爱恶搞,一来是依仗他们的个子高大,我们都不敢还手;二来是我们都服从并服务他们一、二把手的指挥。当赤裸裸的猪躺在石凳上的时候,他们俩总要去猪的胯裆里抓上几把。这一抓,就抓得女孩子们都害羞地扭过了头。趁这个时候,他们俩也喜欢抓一把雪塞进猪的鸟窝里。
今天机会好,有雪,要是平时玩这样的游戏,麦客和宇航这两个家伙一定会抓一把泥巴。猪被整后,像得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猪又活了,挣扎着,从杀凳上爬了起来。我们作鸟兽散,四处奔逃,复活的猪就来追我们。体力弱的往往被追到,也就是那些在一旁抱衣服裤子的,他们被猪按倒在雪地上,抓几把雪塞进后衣领。被整的人跳了起来,衣带解开,把雪团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