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上本是一场欢宴,却不曾想此刻气氛如此凝滞,仿若殿上充斥着浓重的火药味。这是一场讨教,也是一场较量,更是一次对大唐的蔑视。
殿上群臣对吐蕃、南诏、渤海三位王子的提议很是不满,群情激愤之下竟然有了些许摩擦。李忱冷眼看着群臣吵吵嚷嚷,心中也是极为烦躁。对于吐蕃王子的提议,他知道这是一场豪赌,也是一场国与国之间的较量。
若是此次失去了大唐威严,日后又如何能让诸国诚服。吐蕃王子的提议既是诱惑也是陷阱,三国合力向大唐讨教,不会是轻而易举的较量。
想到了这些李忱有些左右为难,应下此事便是落入三国的圈套之中,胜负都是未知之数。届时若是输了,国库库存的盐铁可就拱手送于他国之手。本就虎视眈眈的三国,有了足够的铁源更会壮大实力与大唐不利。
李忱在静思利害关系,而三国王子可是没有耐心,于是吐蕃王子维松提醒道:“陛下,以为如何?小王素闻大唐风华物茂地灵人杰,莫非是小王妄闻不成?”
“王子莫要口出狂言,只因今日乃是欢庆之宴,此刻讨教岂不是扫了雅兴?”李泷脸色一寒说道。她此刻也明白过来,这吐蕃王子与她辩驳是假,引话上勾才是真正目的。
这时南诏世子酋龙却面露不屑的说:“公主殿下也无需言有托词,常言道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如今观之也不过如此。徒有虚名名不副实……”
“酋龙兄此话不妥……”一旁的渤海世子大虔晃,却不以为然的摇头否决。
南诏世子酋龙面露夸张之情,继而惊异非常的问:“哦?大虔晃有何高见?”
大虔晃狡黠一笑回应道:“以愚弟观之……”说着向在场的众人扫视了一眼,继而面带戏谑接着说:“大唐无能人,皆是庸碌之辈!”
此言一出使得在场群臣也纷纷给予斥责,然而对于众人的指责,三位王子却依旧神态自若,当崔式、魏谟、白敏中等人上前辩驳指责时,三位王子均是口语一致的说:“是非如何,比试一番才知道高低……”
然而就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却是犹如压在群臣心上的一块大石。此刻谁也不敢妄言请求李忱应战,因为东瀛献宝一事已经成了前车之鉴。若是最后胜了尚算无事,可要是输了,那请战之人便成了罪人。
李忱脸色有些阴沉,沉吟片刻道:“不知这文武如何比?”
见李忱已有松动之意,三位王子面露喜色,吐蕃王子行礼道:“此次讨教旨在交流,定不会伤了彼此的和气。先是比试文斗,小王与两位世子各出一题。三题之难,不会上天入地,非人力所为。届时若大唐诸位能人无法勘破,我等也会给予解析,以此表明三题乃是人力可为……”
说到这里吐蕃王子揶揄一笑:“若是大唐高人辈出解开三题,那其后的武比也无需讨教。我三国愿意履行承诺,年年进贡岁岁来潮,所应下马匹也定会送上;若是三题无人尽数解出,那须得大唐勇士与我等三国勇士比斗一番。若是大唐胜了,三国依旧履行各自的承诺!”
听了吐蕃王子的讲述,李忱心中有了些许安宁。只要不是人力不可为的题目。李忱相信,大唐定会有能人解题。
虽然能听得出三国对文斗的题目很是自信,李忱相信泱泱天朝未必没有能人异士。比武或许会有所担忧,但是文斗又岂会惧了夷邦。这时候李忱想到了东都洛阳的陈浩,可是不到最后他不打算传召陈浩。
倒不是李忱将陈浩视为最后的底牌,而是如今的李忱对陈浩产生了一丝忌惮。至于这份忌惮从何而来,或许连李忱自身也说不上来。
“好!朕如众位所愿!”想到这里李忱便应下了此事。
吐蕃王子见此事已成,于是便开口道:“既然陛下应允,那小王就抛砖引玉……今日小王出题乃是:灯火残灭得复明!顾名思义,实则便是灯火熄灭,各位有大能者将熄灭之火,空手不借外物可重新燃起……”
嘶……
此题一出让李忱与群臣心头不由一惊,这熄灭的灯火只能用火种点燃,若是不用火种又是如何点燃,实在有些天方夜谭。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南诏世子酋龙也开口道:“第二题乃是:挥毫书写字入木!其意在于毛笔写字于木上,深入三分,用刀削木,待木层层而去字仍在上面……”
“这……”
李忱眼角有些抽搐的欲言又止,他没有想到这题目是如此的荒诞不羁。灯火熄灭空手得复燃本就匪夷所思,不曾想第二题更加天方夜谭,莫说是用毛笔书写,即便是篆刻之刀书写,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渤海世子大虔晃看着众人面露惊愕,脸上流露出志得意满的神色,随后开口道:“第三题乃是:遥望碧水绘群山。此题之意在于,水中绘画且绘画之人需远离三丈之外。大唐文士一向以琴棋书画自居,想必此题定不在话下……”
静!寂静无声!
三题尽出却让殿上的众人为之惊愕,本就被前两题镇住的群臣,此刻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水中绘画本就匪夷所思人力所不为,却又让绘画之人远离三丈之外。如此一来,即便水中可以绘画,绘画之人又如何动笔?
此刻三位王子已经回到了各自的席位上,饮酒自娱好不快意。而李忱与一干大臣却像没头苍蝇一般不知所措。
“荒谬!三位王子所出三题,实乃过于怪异。俗语有云:人死如灯灭,若是灯火灭了可以复明,那人逝去岂不是可以复活?”白敏中率先提出了质疑。
吐蕃王子维松却不屑回应:“这位大人,此言过于武断。俗语也有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不知不懂不明,莫非他人也如你这般愚钝……”
“你!……”白敏中被维松气得不知该说什么,毕竟对方是一国王子,于是愤愤然的退了回去。一朝宰辅被吐蕃王子称为不知不懂不明之人,如何不让群臣愤怒。
于是魏谟冷言反击道:“据魏某所知,我大唐书法名家之一柳公,铁划银钩之下可力透纸背,使得墨迹渗透十多张纸。却也未曾听闻有人可以力透圆木,此题是否太过无稽?”
对于魏谟的质疑,南诏世子酋龙却冷笑道:“无稽之谈?哈哈哈,所谓无稽,不过是尔等庸碌无知的借口罢了!柳公书法小王也略有耳闻,如今柳公居于家中颐养天年也算善事,否则各位所尊崇的书法名家与我南诏相比,也不过尔尔罢了……”
酋龙的这一番冷嘲热讽可是将众人气得不轻,尤其是魏谟本人。酋龙不禁讽刺了他,更讽刺了他的恩师柳公权,这让魏谟如何能够忍受,于是沉声道:“既然如此魏谟倒要见识一番!哼!”
群臣议论纷纷不知所云的讨论着,但是却无一人给出有见地的意见,这让李忱很是失望。三国王子彼此相视一笑,这三题可是他们准备已久的难题,若想破解这三题绝非一朝一夕。因此对于此次的赌约,三人是自信满满胜券在握。
宣宗李忱见众人无一人可解惑这三题,思忖只得使用拖字诀了,想到这里于是沉声道:“天色已晚,三位王子还请回会馆歇息吧!”
三人岂能不明李忱此话的言外之意,吐蕃王子维松却施礼道:“多谢陛下盛情款待,我等仓促讨教三题实有冒昧之处,小王与两位世子方才商议,二十日后小王与两位世子便会回国。因此若大唐在十五日内未有解开三题之人,文斗改为武斗……”说完后冲众人爽朗一笑,旋即三人便大摇大摆的出了麟德殿。
李忱看着三人领着随从离去,又扫视一眼群臣沉声道:“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沉默良久后白敏中移步上前建议:“圣上,老臣以为可将东都留守陈大人传召入京,以陈大人之才,或许有解惑之策!”
白敏中的的建议得到了多数臣工的认同,当年陈浩能够应对东瀛如此难题,都可以轻松应对。对于此次三国所出三题,想必也有所见解。
“老臣以为,不妨于京城各地出示皇榜,定会能人异士解惑此三题,届时又何必有劳陈大人回京?倘若三日后无人可解,再传旨也不迟,京城与东都不甚太远,星夜兼程往返十余日绰绰有余!”久久未说话的崔式开口进言道。
崔式的进谏直言自然得到崔党的支持,最后李忱听从了崔式的建议。短短半日时间,整个长安城的百姓全都知道了三国所出三题。一时之间京城满城风雨,街头巷尾全是在讨论三国所出的三题。
三日转瞬而过,但是却无一人能解惑三题。这让李忱有了些许烦躁,京城之地开榜三日,竟然无一人能替其分忧。最后实属无奈只得传旨东都,希望陈浩入京能以解三题。
于此同时皇榜依旧不断的张贴各地,希望在陈浩回京之前,能有能人解决这三道难题。因为谁也不能保证陈浩就可以解此三题,故而双管齐下方为上策。
究竟陈浩能否应对这三道难题却无人得知,然却有人为了阻止陈浩入京设置了诸多阻碍,使得陈浩这一段入京之路可谓凶险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