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大典前夕,晨音终于给了梵生一天的时间,梵生借口想吃南灵山的新鲜松子,支连灼去南灵山摘些松果回来剥,一来一去至少大半天。
梵生合上寝殿的门,一个人站到命轮之前,他要看看连灼接下来的命数。
可是出乎意料,他只能看到一些零星的片断,推算不出顾遥知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那么,直接看顾遥知的呢?
按说她现在是小仙了,或多或少能看到一些,可又一无所获,镜面直接白白茫茫一片。
批命者不批本生命?
梵生猛得一醒,他喜欢她,他自己的命数就和她交织在了一起,除非断情,不可能看到她的命数,飞升上仙后他也看不到她的来历。
司掌命轮之镜却无从知晓自己想知道的,命轮之镜如若成了摆设,梵生恼得一记掌风劈向命轮之镜,眼看就要把命轮之镜劈碎,他又往回一收,自己把自己震出一口血来。
不能劈,劈了命轮之镜,所有神仙的命数全会乱套。
他果然不适合去喜欢一个人,天命所在,无可违逆,但他不想就此停下,因为,她和他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开始过。
他不甘心就这么认命!
一个从来没有想要去拥有些什么的人,当有一天有了想要拥有的,只会拼命拼命去拽住,而不是轻言放弃。
九重天小公主的拜师大典隆重而又盛大,按礼制请师、拜师、敬师,天帝以父亲的身份亲自去望月宫为女儿请师,迎女儿的师傅进凌霄大殿。
娉然跪端正了给晨音磕头,正式拜入晨音门下,然后以茶敬师,敬听师傅训话。
梵生和连灼站在一起观礼,想起顾遥知连个正正经经的拜师礼都没有,连灼用只有梵生能听见的密语说:“真是委屈了我家小徒弟,就这样做了我的弟子。”
梵生用密语回,尖酸刻薄:“的确。”
“要不等遥知出关,咱们给遥知补一个拜师礼。”
“这会儿才想起要补,不觉得迟了吗?”
“心意到了就不迟。”
“呵~”
梵生轻笑:“四海八荒都晓得她是你徒弟,再补这么个拜师礼,多余。”
“你个老凤凰!”连灼一百个不服气:“不补你说我委屈了遥知,补吧你又嫌多余,你到底要我怎样?”
“南兮会的顾遥知要会,南兮不会的,顾遥知也得会。”
“……”
“还有,你的臭毛病不准教给顾遥知。”
“我哪有臭毛病?”
“管我叫老凤凰就是臭毛病!”
“……”
“另外还有。”
“你没完没了啊?”
“不能在顾遥知面前说的话不准乱说,不该让顾遥知晓得的事不准乱讲。”
“……”
“以后我有什么事召你,你必须随传随到,我让你留你就得留,我让你走你才能走,记住了吗?”
“好你个老凤凰!算你狠!”
“哼!”
“上神,”晨音过来对连灼说:“上神是六皇子的师傅,想必收徒与教徒定有心得,今天我收了娉然公主为徒,诚惶诚恐,特此向上神请教一二。”
天赐良机般,连灼逮着这个机会,当众说:“惭愧惭愧,教徒弟我没什么心得,不听话就打,听话就赏口小酒喝喝,至于这收徒嘛,讲究一个缘分,不过呢,千万不能收别人家的心肝宝贝儿,要不微有怠慢就被埋怨得要死不活,这年头做师傅难,做一个被埋怨了还要尽心教导徒弟的师傅,更难。”
都晓得梵生疼爱娉然,听连灼这么一说,就把连灼口中的心肝宝贝当成了娉然,在场的神官仙使默默为晨音祈祷,压力山大,晨音上神,保重。
晨音冲连灼会心一笑:“谢上神赐教,回头请上神喝酒。”
“好说好说,想喝酒随时来找我。”言下之意想见顾遥知随时欢迎,小徒弟没出关也可遁隐身形带晨音进去一睹为快。
梵生又哼了一声,拿出拜师礼物送给娉然,娉然收下了,但是有意疏远梵生,行礼说了声谢谢就跑开了。
“都是你,说些有的没的吓着娉然。”
梵生又怨起连灼来,连灼一口冤枉气憋了好久,用密语放大招秒杀老凤凰:“别逼我,如果你想遥知嫁给南兮的话!”
梵生横眉怒目又喉咙一软,嘴里含着刀子也只能往肚子咽,被连灼放的大招戳中要害。
晚上天帝设宴,梵生把南兮叫来挨着他坐,假借随意问问顾遥知的近况,就开始说教南兮:“你们年轻人做事最容易冲动,没有考虑万全就脑门子发热,这叫什么?这叫胡作非为,南兮,你是六皇子,绝对不能这样,让你师傅老是为你操心。”
南兮听得忐忑不安,最近做错什么了吗?没有呀……
“本君晓得你还年幼,很多事考虑不到那么妥贴,本君就再提醒你几句,你还在修炼阶段,切不可把心思用在别的地方,让人笑话你师傅平庸,资质这么好的六皇子迟迟不见飞升。”
“君……君上说得极是,南兮受教了。”南兮擦着额头的冷汗说。
“日后若有疑难,又不便与你师傅说起,你可以来找本君,本君一定会帮你的。”
拍拍南兮的手背,给南兮安安心,南兮频频点头,他错了,以后再也不偷懒跑回九重天,就算像今天这样宴席,他也不回来蹭酒喝。
连灼坐在对面直撇嘴,老凤凰啊老凤凰,歹毒着呢!
澜若衣暗暗留意梵生,今天的梵生看起像是不错,真像晨音所说,君上损伤的元气已近恢复,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们什么时候回宫?”佑兮问。
“再坐一会。”
“越坐越没意思,父皇今晚的心思都在娉然身上,父皇爱重娉然远胜于我。”
“那是你没本事得到天帝的爱重。”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三位皇兄已经够我应付。”
“总之就是你无能!”
佑兮的脸色难看起来,被一个女人说无能,还是被一个他宠幸过又不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的女人!
梵生扫了一眼澜若衣和佑兮,无声奉劝好自为之。
澜若衣假装没注意到,躲闪开梵生的目光,心里不由发虚,她比旁人多了解梵生几分,反过来梵生同样比旁人更了解她,她刚才的心思怕已经被梵生察觉,要不然梵生不会看向她。
“四皇子,澜妃,我敬你们一杯,”晨音说,给佑兮和澜若衣的杯子里满上酒。
澜若衣想得到晨音来敬酒定有目的,但又无法拒绝,晨音现在是娉然的师傅,论辈分是她和佑兮的长辈,让长辈敬酒已是失礼。
佑兮听完就给晨音赔了个礼:“上神客气了,我与澜妃甚是担不起上神敬酒。”
“四皇子才是客气了,四皇子和澜妃是皇族,辈分归辈分,我也只是上神而已,”晨音扶起佑兮作揖的动作,大方又得体,友好又谦虚,接下来说得话却让佑兮和澜若衣同时神色暗变,佑兮的手在晨音的话里隐隐发抖。
“娉然日后又来烦四皇子,非得让四皇子剥糖喂着吃,我一定好生管教。”
“有……有劳上神了。”佑兮说,不敢看晨音的眼睛。
澜若衣想要说什么又被佑兮斥止:“澜妃,你还要叨扰上神吗?不早了,我们该回宫了。”
“四皇子,澜妃,慢走。”晨音礼数周全地揖了揖,然后去找连灼喝酒,再在她眼皮底下玩下毒的伎俩,呵,她就让这对夫妻见识见识医者是怎么索命的。
“晨音,”连灼把着晨音的肩膀倒酒,递给晨音说:“有你在九重天我就放心了,一会就回栖渺山。”
“顾太岁还在闭关中,我便不去打扰,等顾太岁出关再来。”
“行,没问题。”
“师傅,”南兮招架不住了,来连灼这里求助:“君上今晚好像不对劲,师傅快过去看看。”
“不管他,老凤凰好着呢。”
晨音笑而不语,君上今晚多了一股子小家子气,真是难得呀~
拜师大典后,九重天安宁了下来,澜若衣深居简出,天帝忙于朝政,梵生偶尔去去朝议,大多数时候在华桐宫里调息,晨音也不再天天来把脉。
娉然有了师傅,繁重的课业有师傅帮着去父皇面前说情,娉然轻松不少,但还是不去看望梵生,师傅去的时候也不跟着。
连灼回了栖渺,守着小徒弟闭关,南兮一切照旧,挣扎在挨打与躲藏之间,方俞成了书呆子,成天管连灼要书看,连灼嫌麻烦,就让方俞自行出入藏书楼,想看什么书自己去拿。
白小鱼的日子最为滋润,上山逮竹鼠,下河摸肥鱼,塞饱肚子就趴顾遥知的竹楼顶上晒太阳。
时间也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对于神仙们来说,几百千年都不是事,顾遥知这回闭关了五十年,就像是昨天才开始的。
“这就过去了五十年??”
出关这天,顾遥知望着覆盖厚雪的竹海和远山感慨。
【宿主,真真五十年了呢。】
【宿主连着突破了第七层境界,五十年算是用时短的。】
“现世是不是也过去了五十年?”
【嗯嗯。】
“我的父母还在吗?”
【不在了,三四年前过世了,顾爸爸先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