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给。”
娉然把酒交给梵生,君上不用生气,连灼上神知道她要来华桐宫才给她酒的。
梵生闻了闻酒香就将酒收了起来,没有心思喝。
那凡人活得过今天吗?
一阵笃笃拐杖声,松翁跑着来禀报:“君上,天帝已到华桐宫门外,同行的还有冥君,连灼上神。”
梵生定定心神,竟莫明有些紧张。
吩咐松翁备茶,澜若衣去迎天帝到他书房,娉然乖乖收起一堆小玩意,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大人说话,小孩子不插嘴。
“梵尊,连灼上神说顾遥知并非凡人。”
梵生暗暗一惊,这样的说词太过牵强,他都不会信,天帝又怎么可能被说服?
连灼到底在搞什么??
连灼不慌不忙,呷口茶先,然后说:“冥君在轮回册上查不到顾遥知的前世,她就肯定不是凡人。”
夜青时立马点头:“冥府的轮回册绝对不会出错。”
“凡间有一不凡之物叫太岁,天帝可否听闻?”连灼问,依旧不慌不忙,天帝点了点头,静待下文。
“太岁这东西在凡间一直被奉为长生不老药,另有一说,太岁拥有神秘莫测的力量,冒犯者必不得好死,膳房嬷嬷和快要死的菲儿就是最好的证明,太岁头上动土,天雷不劈她们劈谁?所以,顾遥知就是一株化成人形的太岁,不凡之物理当回到九重天,觅得仙缘,修成正果。”
夜青时按照事先和连灼排演的说:“天帝明鉴,太岁长自凡间,没有仙缘的情况下只能化作凡人,想来九重天也不能像神仙一样从南天门进入,换而言之,顾遥知只是凡人之形,而非凡人之体。”
“老凤……咳,”连灼呛呛喉咙,天帝面前还是别管梵生叫老凤凰了,看吧,梵生一听就拿刀子一样的目光戳他,天帝严声低斥:“不得放肆。”
“梵尊那日碰巧撞见顾遥知从九重天的天上掉下来,离的近,被顾遥知身上发散出来的一股子力量伤到,顾遥知曾跟我说过,她可以治好梵尊,而包括梵尊自己在内,菲儿和膳房管事姑姑皆药石无医,梵尊的伤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有痊愈,那么,顾遥知真能治好梵尊,就必定是一株太岁,我们大可现在就把她传来,一试便知。”
梵生算是明白了,难怪那天连灼问他伤好没有。
天帝拿捏不定,询问梵生的意思,梵生应允了,松翁这就去带顾遥知过来。
澜若衣一直站在梵生身后,时不时给他们几人添茶,这几天过去,菲儿只剩最后一口气,做主子的澜若衣又一不偏袒二不维护,只问:“要不要抬菲儿过来?”
连灼直接回了:“不用,你这个婢女真是嚣张,死了也没谁同情。”
夜青时趁机落井下石:“若衣,换个贴身婢女吧,以后别再一味纵容,否则就是不长脑子,我觉得那几个死了的一点也不冤枉,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太岁,活该。”
澜若衣没再说话,添好茶就回到梵生身后站着,一并等待松翁把顾遥知带来。
松翁大致跟顾遥知说了说,一听要去医治梵生的伤,顾遥知心里咯噔一凉,完了,完了完了,如意不在,系统也没连接,她治不好梵生。
太岁这套说词要穿帮!
怎么办?
松翁见她停下脚步,催促说:“小丫头,快点走,别傻愣着。”
顾遥知硬着头皮跟松翁去书房,心里默默念:本人已死,有事烧纸,小事招魂,大事挖坟,实在想我,下来陪我,如遇上线,纯属尸变……
天帝传来了医官,把脉后,确定梵生的伤着实没有好透,只是比之前好转了些许。
莫明的紧张在心里去而复返,梵生理平衣袖,目光就在衣袖上停了下来,听见脚步声才抬起视线看向顾遥知。
彼此视线一接,梵生秒秒种看出顾遥知眼里的心虚,神秘力量不见了,她治不好他,对吗?
顾遥知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大神,好眼力!
天帝坐等顾遥知医治梵生,连灼挺有信心的,顾遥知绝对不会拿医治好梵生的话来骗他,夜青时亦是心情大好,帮了梵生的忙,在天帝面前数落了他的情敌,心情没理由不好。
再看顾遥知,手脚不晓得该往哪里放,她不是走在获得生机的光明大道上,而是一步一步迈进死亡的大门,不知夜青时会不会厚待她,在黄泉赏她一处落脚地,她不想做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
“开始吧,”天帝捋着胡须说,化成人形的太岁真没见过,不免有些好奇,一定要试出个真假来。
“那个,我,我……”顾遥知有口不得言。
“天帝,”梵生镇定掀唇,解救顾遥知于水深火热中:“改天吧,她刚从仙牢出来,气息有些虚弱,待她调养几日再行医治。”
天帝看看脸色发白的顾遥知,的确气色欠佳,不曾想澜若衣在这个时候替菲儿求情,还自责不已:“天帝,君上,菲儿铸此大错,怪我平时疏于管教,明日我便去往下界自罚思过三年,菲儿时日无多,恳请天帝君上开恩,恳请顾姑娘饶过菲儿这一回,留她一命洗心革面。”
“菲儿还有几日性命?”
“最多不过今夜。”
“这……”
天帝左右为难,依了梵生的意思,菲儿必死无疑,一向心高气傲的澜若衣把话说到这等份上,若不成全,又觉伤了澜若衣颜面,澜若衣不管怎么说也是上神之尊,理应照拂一二。
顾遥知垂下脑瓜子,如意不在,她治不好梵生,一样治不好菲儿,这回怕是真活不了了……
“梵尊,”连灼说:“菲儿和顾遥知是华桐宫的人,你是他们的主子,还是你自己定夺吧,天帝日理万机,每个仙宫都把天帝请去断公道,岂不是要把天帝累死。”
梵生许久未语,连灼像是察觉到了顾遥知的心虚和为难。看似把难题交给他,表面上给天帝解了围,实际上是帮顾遥知带来一个转机,天帝如果抹不开情面,这就让顾遥知医治菲儿,这出戏就白唱了。
“顾遥知,”他把她唤到面前:“跪下。”
顾遥知腿上一软,战战兢兢跪在赤红的袍摆边,他垂视着她,她看不见他眼中是什么样的目光,只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窒息一般呼吸艰难。
他说:“本君不会因为你是太岁而饶恕你,本君亦不会听信菲儿的一面之词,天帝在此,冥君与司战之神在此,本君给你一个机会,若有要为你自己分辩的,你且说出来,本君自会为你做主。”
顾遥知把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然后说:“那日我不召唤天雷,死的人就会是我。”
连灼惊呼:“原来这么回事,菲儿起了杀心却杀人不成,弄丢了自个的性命,真是应了青时的那两个字,活该。”
夜青时深以为然,趁机又奚落澜若衣说:“若衣,这种婢女留来做什么?看把你连累的。”
澜若衣只道:“都怪我疏于管教。”
梵生示意顾遥知起身,然后问她:“你愿意救菲儿吗?九重天上自有律法,等菲儿伤好再去领罚。”
顾遥知看着梵生无声问:救还是不救?
梵生无语,救与不救还需要问他?动脑子想想好不好?
连灼暗示顾遥知说:“是我我就不救。”
顾遥知愣了半秒,懂了,说:“我是太岁不是菩萨,原谅想杀我的人,用一颗慈悲的心去感化她们,我做不到,太岁头上的土不是她们这些仙婢想动就能动。”
夜青时立马点赞:“说得极是!”
连灼附议:“我也这么认为。”
梵生假装询问天帝:“天帝可有其他看法?”
天帝思量后说:“梵尊定夺便是,朕无异议,华桐宫出了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仙婢,着实应当整肃一番。”
“那便如此,”梵生搁下手中茶杯,清脆一响,说:“顾遥知,休养几天后为本君治伤,治好了本君,本君便承认你是太岁,来九重天是为寻觅仙缘,菲儿她们几人罪有应得,此事就当给九重天上的仙婢一个警醒,太岁头上动土,绝不轻饶。”
顾遥知铿锵有力地回:“是,君上。”
澜若衣没有再说什么,不再为菲儿争取最后一线活命的希望,原本想假借求情,逼顾遥知现在就医治,她不相信太岁一说,哪知弄巧成拙,连灼又和夜青时串通一气,糊弄天帝,梵生又是有心维护顾遥知,识破而不说破,她只能舍了菲儿,等这件事的风头过了再做打算。
夜青时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若衣,你还要去下界思过吗?”
澜若衣上前半步向梵生曲膝一礼:“听凭君上发落,绝无半句怨言。”
“闹一天了,就这样吧,”梵生说,拂了拂衣袖,示意澜若衣起身,澜若衣任劳任怨操持华桐宫多年,他不能因这件事责罚,当真允准澜若衣自请去往下界思过。
至于澜若衣出于何种目地,他现在不想去想,因为想越想觉越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