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石虎果然有些犹豫了。
张豺却道：“回禀王上，正因此事蹊跷，微臣才怕其中有何误会冤枉了娘娘，故才彻查。”
石虎胖硕的手指敲击着龙案，若有所思。
现在试想来，此事确实有些蹊跷，毕竟，太巧合了，似乎什么事都巧合的一下全发生了。
杜珠心底亦松了几分，王上在犹豫，便是已经在怀疑了，即是怀疑，便还有机会，可是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难道是张豺？
可是陷害自己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正想着，外间却有吵闹的声音传来。
几个黑衣之人举步走近，视线流转间并未将旁人放在眼中，似在他们的眼中，唯一的主子却也只有那主坐上的人，他抱拳行礼，低沉的声音亦道：“王上。”
众人一顿，这种压迫之感极其强烈，却让人不得不心骇半分，这便是王上的暗卫，赤卫吗？
石虎看了他，亦扫了其中两人手上拿着的东西，道：“可查出什么？”
“皇后宫中搜出行蛊的工具，庭院之下，更发现大量女子的尸骨，尸骨死状极惨，腹腔处不同于寻常女子，似皆是有孕之人，而从尸体腐烂的程度来看，已有两月有余……”
一字一句，犹如寒刀般，划过在殿上之人的身上，惊的在场之人一颤。
石虎更是愕然大怒，霍然起身时将面前条案一齐带翻，茶馔器皿摔了一地，连龙袍都被茶水溅湿，吓得侍立在殿中的太监宫女们赶紧拥过来收捡，一旁的内侍更是手脚忙乱地拿手巾为他擦拭衣襟。“放肆！”
皇后杜珠更是瞳孔大睁，不敢置信。“不可能，王上，臣妾从未做过此事，更不可能有什么尸体，不可能……臣妾是冤枉的。”
太子虽也是大惊，若非之前母后私下找过他，他现在估计也有几分怀疑是母后做的。“父王，此事的确有些蹊跷……”
“蹊跷！那么多尸体，难道是无端跑到她宫里去的？还是说有人能有那么大本事，悄无声息的将尸体移过去，而她宫中的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这……”太子也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辩解，此时再辩解也确实难让人信服。
杜珠面色煞白，可思绪还是清楚的。“臣妾没有，臣妾无端害那些女子作何？更何况除了后宫嫔妃，宫中又哪里来的有孕的女子？臣妾又要如何将这些人悄无声息的运进来？王上，臣妾冤枉。”
“你如何弄去的朕自然会好生彻查。”石虎本就怒不可遏，见太子此番才如此说，更是恼怒至极，怒声骂道：“你入宫多年，从不会无端生出这样的事，朕只当你性子纯善，如今你以为后宫之首，你还有何不满足的？竟要用这等方法来害朕的皇儿。”
杜珠身子微晃，面色越发难看，她看着眼前的人，无力苦笑，道：“王上既知臣妾已无所求，就该知道此事臣妾不会做。”
“眼下人证物证具在，若是旁人，朕或许会疑心，可这些东西是赤卫从你宫中搜出的，你又如何让朕信你。”
杜珠却道：“王上是真的疑心臣妾了，如此，一切便由王上定夺吧！”
“你！”石虎气恼，道：“皇后无德，手段阴毒，自即日起，废黜后宫之位，移居沁幽苑，未有朕的命令，不可踏出沁幽苑一步。”
“父王，父王不可，此事母后是冤枉的，还请父王明察。”石宣亦急道，那沁幽苑是什么地方，别贬至那里去的人，可无出来的先例。
父王这是要将母后打入冷宫吗？
“此事朕自会测查，张豺！”石虎道。
“微臣在。”
“此事严密测查，所牵连者不管是谁，一律格杀勿论。”
“诺。”
“这二人欺君罔上，毒杀皇嗣，罪无可赦，令，剐、”
“诺。”
“王上饶命啊！王上饶命啊！”
“王上饶命。”
那二人求饶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拖下去！”
“诺。”
王上寝殿，一时间只余石虎和赤卫首领，那人戴有面具，辨不清容貌，就这样端端的站在那里。
石虎椅座在龙榻之上，胖硕的手指揉着太阳穴，面色冷然。“这事你怎么看。”
那赤卫首领道：“此事虽有蹊跷，可皇后娘娘也并不冤枉。”
“这话有些矛盾了。”石虎道。
那赤卫首领语气恭敬。“太子在一年前曾无意间得到一只蛊，也曾无意间赠于皇后娘娘，而之后皇后娘娘将此蛊对谁用了却不得而知，值得肯定的事，这样的手法杀人，皇后和太子在一年前就是知晓的，而小皇子身上的，也的确是皇后娘娘下的。”
石虎眉宇紧蹙。“一年以前……”
“是，虽当时那些人的死法与秦夫人的死状有些出入，可难保这一年的时间没有改变什么，而那些尸骨，的确是从皇后娘娘的宫殿里发现的。”
“你可有打探到这些女子的来路？”
“这些女子，似乎是之前王上下令从各地征兆回来的，皆是后宫之人，只是当时人数不少，有些没有在册也不奇怪，至于这些女子如何会有身孕，属下不得而知。”
闻言，石虎神色更难看了些。“这个杜氏，竟胆大到这等地步，你好好留意一下沁幽苑，任何举动皆要向朕禀报，明白吗？”
“诺。”那人道。
“另外，也让人仔细留意一下太子和秦公，朕的这两个儿子性子像朕，可也因如此，朕才不得不留意。”石虎眸色微沉，似想起多年前，他逼退先王禅位，处决了可能牵连的所有人，而他的这个太子，似乎也不再似幼时那般心思单纯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道：“此次，太子真没参与此事吗？”
“据之前所查的，太子的确未曾参与此事，可皇后曾昭他入宫，私下提及了些蛊之事，太子也猜到了一二，毕竟是生母，他这几日也曾调查过。”
石虎闻言，到也未再多言什么了，只道：“行了，此事你好生彻查，查到什么，亦要及时向朕禀报。”
“诺。”那赤卫首领抱拳道，而后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
“还有什么事？”石虎自然瞧出来了。
那人道：“从令支传来一封书信，是石将军命人传回来的。”
“棘奴？他有什么事？是战情吗？”
那赤卫却摇了摇头，道：“似乎是密信，而也有些奇怪，此次派遣去令支的赤卫未再回来，属下也下令寻找，可是一点踪迹都无。”
石虎神色复杂，接过那封书信后打开预览，之后神色亦难看了几分，便将书信交给那赤卫首领，道：“你瞧瞧吧！”
那人接过书信，看到时神色亦不太好。“王上……”
石虎道：“此事你怎么看？”
“此信的确是石将军的笔记，眼下这情况，他也没必要说谎，而属下的人也的确消失了，此事，该不假了。”
“可是这消息极为隐秘，你的人各个身手不凡，怎的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擒了？更何况，何人又能知晓石闵中毒，甚至连服用解药的时间都知道。”
“这个属下不知，不过眼下大战在即，若石将军所言为真，我们又该如何？”
石虎神色复杂了几分，思虑片刻，道：“那解药，现在可还有？”
那人摇了摇头，道：“血魅之毒是罕见奇毒，当时也是为了控制石将军的父亲冉瞻而特地研制的，后冉瞻战死，才对石将军用药，此药特殊，解药配制也是极难，半年只得一粒，眼下并无多余的解药。”
“若无解药会如何？”石虎道。
那人摇了摇头。“石将军服药时间不短，身子多少有些受损，上次因他擅自做主王上罚了他，解药晚到了几日，毒已发过一次，若此次再无解药，只怕情况会很糟糕……”
“最糟糕的结果是什么……”
“会死……血脉尽断而死……”那人毫不犹豫道。
石虎神色亦难看了几分，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可有完全的解药？”
眼下棘奴还不能死。
那人摇了摇头。“当时研制这药的时候，只是为了对冉氏父子加以利用，延续的解药亦是研制了好久才得到，根治的解药根本不存在。”
“这么说，不是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吗？”
“这也不尽然，听闻晋国有一医者，世人皆称其为小仙翁，此人医术超绝，更擅长毒，若他肯出手，或许还有可能，只是此人为晋人，早已不问世事，也无人知晓他在何处，即便知晓，只怕他也不肯前来。”
“晋人……”石虎冷哼。“朕何须一个晋人来此，你吩咐下去，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加紧研制出解药来，若棘奴出事，你们都讨不了好。”
眼下正是战事，他虽介意石闵的身份，但打仗他却是好手，至少现在，他还不能死。
那人微顿，亦道：“属下明白。”
“也好生调查一番，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竟连赤卫的主意都敢打。”
“此事是属下疏忽，属下定然会严查。”
石虎摆了摆手，道：“罢了，你退下吧！”
这几日的事实在是太烦心了。
“诺。”那人也不敢多打扰，只行礼退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