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闵自然明白，仙翁葛洪，不问世事多年，从不为不愿诊治之人就医，更何况他的身份，只怕，这也是因那女子的缘故。
石闵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不管先生愿不愿意相救，终究是施以援手了，如此，石闵便该感谢。”
葛洪闻言，这才缓缓转过身，看着眼前的人，除了有些许病态外，眼前的男子也是英气勃发，也是世间难得。
其实对于石闵此人，他之前并非没有听说过，真心也好，隐忍也罢，他牵扯的终归是太多了，而自己这个傻徒儿，明明分的清，却还如此傻。
他举步走近，道：“救你，是因为我徒儿，不管你以什么样的身份待她，你也要清楚，她为你做的不少，不管你以后如何抉择，希望你能看到今日她为你所做的一切时，稍有怜惜。”
而提及婧弋，石闵如墨的眸色也沉了几分，身侧的手缓缓收紧，却只道出了一句话。“我不会让她有碍的。”
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葛洪看着眼前的人，这段时间他也并非没瞧见，这个人，心中也是有自己那傻徒儿的，否则也不会不顾性命的匆匆赶去。
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留在这里。“我这徒儿性子虽清冷，可心却是善的，她认定的人或事便不会改变，希望你能记住今日之话，也能记得我的话。”
说完，便也举步离开了。
石闵静立原地，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刚刚那老者的话，刚刚老先生的意思，似乎不是指婧弋此次因他赴险之事，似乎，还指其他。
他眸光微紧，未做多想便也疾步回去，唤了周成进营帐。“周成。”
周成闻言，举步入了营帐，恭敬道：“将军。”
“我昏迷的时候，可有发生什么事吗？婧弋她，可有什么异常？”
周成微微蹙眉，道：“姑娘除了偶尔和苏亥商讨军事外，便也是守着将军的，若说异常到谈不上，不过将军昏迷期间，姑娘是真的担心。”
石闵眸色微沉，手指缓缓收紧，却不想碰到那系在手腕上有些松散的红绸。
他抬手看着那红绸，他记得这红绸是他对她的一个许诺，她将红绸留下，必是许下了什么，他紧握手腕，心中却有几分不安，道：“那之后呢？她为何又要去那里，以她之力，如何会是慕容恪的对手？”
周成却道：“此事末将不知，只是姑娘当时这般安排了，末将当时也觉得奇怪，可姑娘似乎下定决心。”
“决心？什么决心？”
周成微微蹙眉，想着当日的场景。“姑娘当时召我和苏亥前去，便是想用这声东击西之计，此计虽不算上计，可当时也再无他法，姑娘说过，此役不能输更不能退，不然敌军便会怀疑将军有碍，乘此追击。”
“我们都知晓，这是以命引诱，当时我和苏亥都说自己当这诱饵，可是姑娘却说，我们守不住，她若输了，我们还有机会，我们若输了，便是真的输了。”周成亦道。
石闵眸色却沉了几分，呢喃着周成说的话。“你们守不住……”
那女子会些武艺她知晓，或许在战场之上有一些自己的小聪明，可是苏亥和周成却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周成虽行事不如苏亥沉稳，但二人皆是难得的将才。
若这二人都守不住，她又如何能守？“你们皆受不住，她又如何敢有这把握……”
还是……她早有了其他计策？
“此事末将也不知，也有些怀疑，我和苏亥都不同意，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苏亥却同意了。”
石闵眸色越发复杂，他来回踱着步，似想到什么，道：“当时跟她在一起的那些将士现在在何处？”
周成道：“他们之前伤的也不轻，如今也在营中休养着。”
“传他们过来。”
周成微楞，却也不敢再多言，只抱拳道：“诺。”
而后便也退了出去。
他的动作很快，未过多久便将人带了来，那几人之前伤的不轻，步伐也有些慢，看着石闵便要行礼，却被石闵抬手阻止了。
“不必了。”石闵开门见山。“当时是什么情况？那个人，是怎么被带走的，我要知道每一个字。”
这几人相视一望，似乎不明白将军为何会再提及此事，当夜他们也将所有的事皆说了，可将军这次竟会再次深夜召见。
那个人到底是何身份？竟能让将军如此在意？
周成见他们如此，也低声道：“将军让你们说你们实言便是，犹犹豫豫的做什么？”
那几人一愣，这才道：“当时情况也有些慌乱，之前她也同我们厮杀着，我等奉苏将军之令誓死护住她，但她却有些恼，说，没有谁的命比谁的重要。”
“当时兄弟们虽有感激，但是却没有忘记命令，直至慕容恪前来，说实话，当时兄弟们也觉得奇怪，之前那奋力厮杀的人，之后……之后却有些怕了。”
石闵眉心微紧，周成亦瞪了那说话之人一言，姑娘可非贪生怕死之人，否则也不会自请出征了。
那人微顿，忙道：“当时慕容恪以我们的性命威胁，不过有些奇怪，我们余下几十人而已，甚至已被制住，慕容恪要做什么轻而易举，不该如此多此一举。”
周成却未说话，只看了一眼自家将军，慕容恪该是知道姑娘什么的，也知道姑娘和将军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会选择带姑娘离开吗？
可是这也说不通，毕竟那两座城池活生生的摆在那里，即便慕容恪知道将军去了，也不可能这般轻易离开。
慕容恪……到底要做什么。
帐内一片安静，压抑异常，那几人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自家将军，这才道：“不过……”
“不过什么？”
那小将颔首，沉默许久似下定决心，这才道：“不过之前他们两个是相识的，甚至有些不一般，否则以慕容恪的身份，也不会亲自带她离开。”
石闵眸光微紧，只语不言，周成亦是一愣，道：“你们下去吧！”
那几人微楞，以为说错话，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自家将军，见他并未多言，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抱拳行礼，退了下去。
石闵负手而立，神色复杂，周成看着自家将军，亦未再多言。
石闵来回踱了几步，眸中一道精光闪过，道：“她不是这般轻易受人威胁之人，她似乎是……故意的。”
“什么？”
石闵道：“她说过，你们守不住，可以她的能力，岂非更无胜算，所以，她一早便知道，慕容恪不会对她真正动手，即便不知道，也会赌一赌。”
“她不是鲁莽的人，即说过不能输，便不会在此时去赌，如此，她这么做必还有其他目的。”
“将军……”
石闵神色越发复杂，似想到什么，道：“周成，此处布防由你全权负责。”
“将军，你是要……”
“北燕，我要亲自去一趟。”
“不可！”周成亦道：“将军你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北燕又是虎狼之地，你如何去的？将军若是担忧姑娘，周成愿去，接姑娘回来。”
“不必多言了，你先下去准备一下吧！”石闵道。
“可是将军……”
石闵眸光微凛，道：“怎么，我说的话你听不见吗？”
周成微顿，撩开衣摆跪在地上，道：“将军之言，末将不敢不从，只是还请将军三思，姑娘如此皆是因将军安危，将军如此岂非辜负了姑娘一番好意？”
“她定是要做什么，虽然我现在还猜不到，但如此冒险也要做的，必不是可耽搁的事，我不能放她一人身赴险境。”石闵道。
“姑娘于将军有恩，周成也不愿见她以身犯险，但将军所背负的还有更多，更何况那北燕是虎狼之地，或许，他们本就打算以姑娘为饵引将军前去，如此……”
“如此又当如何？”石闵声音沉了几分。
周成微顿，还未说话便听那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此次必有目的的，而我，不能丢下她一人，你不必再多言了，退下吧！”
周成微顿，可也知劝不住将军，便只要行礼道：“末将告退。”
北燕的天比想象的要冷上许多，这两日竟有飘雪的迹象，婧弋静立于窗前，任何寒风吹拂着脸颊，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
婧弋微微抬眸，却瞧见庭院处一株桂花开的极好，她嘴角下意识的轻扬，脑海里闪过的，却是那熟悉的身影。
慕容恪说过，他醒了，现在该是没什么大碍了吧！他知道自己来了这里，会恼怒？还是会担忧？
她淡淡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不去想，拉开门扉，如旧的，门外站着两名女子。
她虽看人的眼神不是那么精准，可却也能看出这两名女子武艺不低，这两日也是日夜守在这里的，便是她有丝毫的举动，这两人也会立即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