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闵看了一眼放在那里的精致木盒，淡淡开口。“我昏迷了几日？”
“回将军，算上今日，已经五日了。”苏亥回到。
五日……
石闵有些苍白的容颜神色复杂了几分，思虑片刻后亦道：“这几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苏亥微楞，亦道：“回将军，这两日将军伤情较重，末将并无暇多在意外间的事，所以，并不知晓太多。”
石闵也未多说什么，只道：“让人去查一下张豺。”
当时婧弋伤的很重，自己并无暇多估计，可并不代表他心中没有疑虑，那张豺虽是晋人，可极早便也投靠了羯赵，婧弋的身份本大晋对外本就是隐瞒了的，要打听到本也不宜，而张豺一门心思都在自己的官爵之上，又怎会突然好奇一个晋宫之女的身份？
如若不是确定，以张豺的性子，定不会在王上面前去揭穿，而他如此笃定，只怕对婧弋的身份早已了然。
他怎会无故对婧弋起了疑呢？那些线索，他又是如何探知的呢？
苏亥微楞，却也道：“末将明白。”
“王上那里，你也留意些。”王上之前中毒，他一直以为是与储君之位有关，可之后婧弋已经替王上解了，而那时，石宣和石韬早已命陨，可除了他们，又有谁敢对王上动手？目的呢？
“诺。”
偏在此，周成亦走了进来，他气息不稳，该是匆匆赶回来的，看着床榻上已苏醒的人，周成的欣喜之色豪不掩饰，甚至忘了礼数，道：“将军，你终于醒了，末将都快担心死了。”
“我无碍。”昏睡了五日，他也不曾想只是这些鞭伤，竟能让他如此，他未多言什么，挣扎着便要起身，苏亥和周成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将军高热刚退，身后的伤也还未完全结痂，不该多动。”苏亥道。
石闵却如若未闻，道：“苏亥，你去安排一下，我要去趟城南。”
苏亥和周成闻言，皆是一愣，将军会去城南的原因不会有第二个。
“可是将军，姑娘她……”周成话音未落，却觉手背之上一阵拧痛，疑惑抬眸间，却对上苏亥那凌厉的眸，见苏亥摇头，周成虽疑惑，却也未再多言。
而石闵却是微微蹙眉，道：“她怎么了？”
周成还未开口，苏亥便也道：“姑娘伤势未愈，只怕此刻也不好见将军，更何况，眼下将军受伤，外间亦有不少眼线盯着将军府，将军若此刻出府，必会引起他人怀疑，届时，也怕姑娘的行踪……”
苏亥并未说完接下来的话，只是小心的瞧了一眼自家将军，见其神色复杂却未反驳，便也安心了些。
的确，若此时他出府，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到还好，只怕再牵连婧弋。
“你们让人好生盯着，不能让任何可疑之人靠近，但有异常，务必第一时间向我回禀。”
“诺。”
“行了，你们退下吧！”
周成和苏亥相视一望，却也依言退了下去。
房中，却也只剩下石闵一人，他手扶着床沿，缓缓站起了身，每一个动作都牵扯到后背的伤口，撕裂的疼，可早已习惯这些的他并不在意。
他缓步走向窗前，推开那紧闭的木窗，清凉的夜风拂来，到添几分清爽。
夜色亦如往常，溟黑夜空新月如眉，他淡淡望向一处，脑海里闪过的却是那女子最后的看她时的容颜，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口中却是无声呢喃。
“对不起……”
而周成出了房门，面色却并不太好，直至走出了前殿，便再也忍不住道：“你为何不让我将姑娘来此的消息告知将军？”
苏亥亦是止步，面色不变，道：“你想将军再如此一次吗？”
周成不解道：“你是何意？”
苏亥看了一眼远处将军的寝殿，亦浅声道：“将军是武将，那鞭笞之刑虽重，却不至于让他险些丢了性命，至于原因，你该清楚。”
周成微楞，却也明白苏亥所指为何，当时他虽不在，可也知道将军受罚之后不顾伤口，毅然决然在城南的屋舍外站了两日，终让伤口发炎，高烧昏厥。
苏亥亦有几分无奈，道：“姑娘虽随我来此，可不代表那日之事她并不在意，加上今日所见，只怕其中的误会会更深。”
“既如此，将军才更应该与姑娘解释清楚啊！”
苏亥摇了摇头，道：“将军性子孤寂，姑娘性子清冷，今日之事我们不好在将军面前提，姑娘更不会提，或许将军此番前去……亦会如之前一般，连面都见不到。”
“将军虽已苏醒，可身子尚弱，若知晓姑娘今日前来，定会不顾一切前去，若之前之事再次上演，将军若有碍，你我纵死也难赎罪。”他又何尝忍心见二人这般误会着，可是将军的性命他们不敢赌。
周成亦是沉默，苏亥所考虑的并无道理，可他心中却还是不是滋味。“可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瞒着，置之不理？”
“眼下，只有待将军的伤再好一些，再将今日的事告知他，届时姑娘的气也该消了一些。”
周成思虑了片刻，却也点了点头，道：“眼下也只有如此了。”
“刚刚将军安排了一些事让我处理，这几日，城南那边的情况你便多留意一些。”苏亥道。
“我知道了，你放心。”
或许是因为悄然出宫，刘菻儿所乘的马车到也不是特别耀目显眼，直至入了宫城之后，便也下了马车，毕竟在宫城之内，没有旨意马车不能行使，而她此行，亦不能让旁人知晓。
一旁的宫婢恭敬搀扶着，刘菻儿步伐不快，神色虽如旧，可思绪却依旧停在刚刚那幕，永曾刚醒时的那声呢喃。
这么多年来，永曾身边不是未出现过女子，可这次她明白，他变了。
想着，她眸中亦多了一抹狠意，纤细的手指下意识的收紧。
“啊！”那托着她手的宫婢手腕亦是一痛，下意识的哼出了声。
刘菻儿眸光轻移，落在那宫婢身上，那宫婢浑身一颤，忙跪在地上求饶道：“皇后娘娘饶命，饶命……”
刘菻儿扫了一眼地上的人，嘴角勾起如旧笑意，似与往日那温婉轻柔的刘昭仪并无二致。“起来吧！”
那宫婢浑身一颤，或许旁人不知道，可在昭仪娘娘身边侍候久了，有些事，多少也知道一二。
她视线小心翼翼的轻撇，这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只是恭恭敬敬站着，不敢抬头，亦不敢多言一句。
刘菻儿却信步靠近，纤细的手指轻抬，挑起那宫婢消瘦的下巴，迫使她抬眸看向她，而后浅笑道：“怎么？你很害怕？还是说……本宫这般让你害怕？”
那宫婢微顿，浑身颤抖，只觉下颚疼痛异常，却不敢挣扎分毫，只能小声道：“奴婢……奴婢不敢……”
“不敢……呵。”刘菻儿面上笑意如旧，她缓缓松开手，而后取出一方丝巾，轻拭双手，道：“看来，本宫真的是很可怕的。”
那宫婢一愣，忙跪在地上。“不是的娘娘，奴婢并非这意思，奴婢只是……”
“行了，起来吧！”刘菻儿双眸扫过眼前华丽的光景，淡淡道：“这里，本就是地狱，从此处活下来的人，可怕些，也并不奇怪。”
那宫婢浑身颤抖，却只得依言站起了身，不敢再多说一句。
偏在此，棋儿却急急走了过来，棋儿是刘菻儿培养的心腹，当时向石闵通报消息的，便是她。
她疾步走近，匆忙行了一礼，便也在刘菻儿耳畔低语着什么。
刘菻儿神色微变，可片刻间亦恢复淡然，道：“先回去吧！”
“诺。”棋儿说着，亦上前过来搀扶。
刘菻儿神色沉了几分，却忽然止步，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石阶之上。
棋儿道：“娘娘，怎么了？”
刘菻儿并未说话，信步朝那石阶走了过去，沉默许久，终归直直朝那石阶跪去。
石阶本就菱角分明，而刘菻儿却是往那石尖儿上跪的，这一蹭，亦是用了些力道，疼痛之意瞬间传来，她一时间亦难站起身。
一旁的宫婢见状，亦是吓的不轻，连忙上前搀扶，膝间疼痛传来，刘菻儿亦只能让她们搀扶着。
棋儿更是急道，连忙跪下身去查看，未曾想衣裙之上已有淡淡的血迹，想去查看伤势，可毕竟此事在外面，娘娘身子尊贵，又岂可在此处撩起衣裙。
可是既已见血迹，怕是伤的不轻，她看着自家娘娘，心中担忧。“娘娘……”
娘娘刚刚明显是故意的，她虽不知道缘由，可也不敢插嘴。
膝盖很痛，刘菻儿神色却是泰然自若，她道：“棋儿，你过来。”
棋儿微楞，亦站起身靠近，刘菻儿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棋儿微楞，亦点头道：“奴婢明白。”
“扶本宫回去吧！”刘菻儿素手轻抬，额间已有些细汗，可面色却无什么变化。
“诺。”棋儿亦不敢多言，便也上前搀扶着刘菻儿，一步步朝她所住的宫殿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