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城把整个别墅的灯都开了,三层楼灯火通明。
云知晓被他轻轻放进已经放满温水的浴缸里,洁净的水瞬间变得通红。
江北城耐心地把脏了的水给放掉,重新再装了一缸,这个动作一直反复,直到云知晓身上再无一丝血迹。
“干净了,没事了。”
他轻轻摸着云知晓洁白的额头,她的皮肤已经被浸泡到有点皱了。
“起来给你换件衣服就好了,乖。”
他试图把云知晓从浴缸里抱起,但她挣扎了一下,力道不大,可江北城就是感受到了,便停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云知晓稍微平静下来,江北城才试探着再次抱起她。
他用宽大的浴巾把云知晓包裹住,把她身上的水珠擦干净之后再小心翼翼把裙子的拉链给拉下来。
看着她光洁的身体,江北城没有一丝欲念,眼睛里只有心疼。
云知晓一直像个没了魂魄的布娃娃任他摆弄着。
给她换好衣服后,江北城把她抱到了床上,再盖上被子。
他伫立在床前,最终没忍住,弯腰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了。”
云知晓还是不言不语。
就在江北城转身想走出房间之际,衣角忽然被一双小手扯住。
他不得不顿住了脚步,回头才看到,云知晓正睁着大大的红瞳看着他,里面盈满了泪水。
“别走。”
细若蚊子的声音,又带着急切的渴求。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那么依赖他,也只有他,能够让自己安心。
江北城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握上她的小手,转身沿床边坐了下去。
“放心,我今晚都会在这里陪着你,别怕。”
闻言的云知晓确实就在这一瞬间,心里尘埃落定。
知道他会在,那就够了。
小手紧紧拽住江北城的大手,力道大到指尖泛白。
“知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小时候的我非常害怕打雷,一到雷雨天就把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母亲知道我怕,但从不管我,她觉得男孩子就应该无所畏惧。后来我把这个毛病给改掉了,同时我也变成了一个没有童年的孩子。”
江北城一直絮絮地说着,谈天说地,恐怕这是他这辈子讲过最多话的一次。
他在试图转移云知晓的注意力,让她不再想起刚才那惊吓的一面。
这种感觉很容易懂,就像平时你看到老鼠并不会觉得可怕,但若有一个脑浆崩裂,肠穿肚破的死老鼠黏到你身上,你就会知道是什么感受了。
更何况是一个满身血浆的死人?
墙上的钟在滴答滴答走着,从一走到三,云知晓终于睡着了。
江北城一直坐在床边,他也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原以为可以这样到天亮的,直到——
“不要!”
急促惊慌的尖叫声再度响起,江北城立马睁开了眼睛,床上的云知晓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睛里一片死寂。
“好多血……好多血……好脏啊……”
她侧过脸,无助地看着江北城,声音里满是颤抖。
“乖,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别怕。这里很干净,也没有任何血迹,你想睁眼看清楚,知晓,看见了吗?你梦见的一切,都是假的。”
江北城把她拥入怀中,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耳边重复着这些话语。
云知晓的身体一开始抖得像个筛子,听着江北城的话渐渐安稳下来。
一夜无眠,两个人都睁着眼睛等天明,等到心里的太阳彻底升起的那一刻。
江北城知道云知晓心里的阴影没办法那么容易消除,可现在也只能交给时间来解决了。
翌日,江北城是被门铃声给吵醒的,外面不知道是谁,一直按个不停,似乎主人不出去就永不罢休一般。
为了不吵醒云知晓,江北城手脚利索地走了出去。
其实他已经猜到是谁了,知道他在这里住的人并不多,此时站在门口的江母便是其中一个。
“你来做什么?”
江北城拦在门前,并不没有打算让江母进门。
“母亲大老远跑来,你连一杯茶都不请我喝?”
江母并没把江北城的冷淡看在眼里,她这个儿子啊,只有有什么东西不想让她知道的时候才会用这副模样对着她。
她径直推开江北城的手,缓步走了进去,而且片刻都不停留就往楼上走去。
“你下来。”
江北城在身后凉凉出声。
江母脚步顿了顿,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北城,你心虚的模样,还真是可爱得紧,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说完再也不做停留地继续拾级而上。
江北城的脸色阴沉得严重,他知道是拦不住她的,只希望别吵醒云知晓。
江母一下子推开了江北城的房门,里面干干净净,一个人都没有。
她回头看着江北城,微微笑了笑:“在哪,叫她出来。”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很好,看来要我自己找。”
江母说完,便重新迈开了脚步,往下一个房间走去,一整排几乎都被她走了遍。
“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藏住人。可惜,你终究太弱了。”
江母轻轻推开江北城,走回了他的房间,再打开一个暗格,里面的床上正躺着一名少女。
她连睡觉都不太安稳,睡梦中紧蹙着眉头。
“你别碰她!”
江北城在背后低喝了一声,随后快步走上前,站在床前,俨然一副要保护云知晓的模样。
江母定定盯着江北城:“跟我回去。”
“我自有自己的想法,回不回去跟你没关系。”
“你为了一个女人要忤逆你的母亲?”
“我只是在争取我自身的人身自由权罢了。”
江母闻言,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下一秒却飞快走上前,直接用手里的袋子往云知晓身上砸过去。
江北城伸手去挡,虽然稍微倾斜了一下角度,但还是晚了,东西已经狠狠砸在了云知晓的身上。
她微微蹙眉,眼帘微动,缓缓醒了过来。
似乎还有点搞不懂面前的情形,思索了很久才稍微回过神。
“云知晓,你这个小贱人,又来缠着我儿子,你还真是不要脸!”
看见她已经醒了的江母立刻开始一通破口大骂。
云知晓一怔,却什么话都没说。
这种事情,就看江北城的处理能力了。
见到她一声不吭的江母更生气了:“你哑巴了?没听见我说话吗?说你不要脸,为什么还能那么淡定?你还是人吗?”
“母亲,你够了!”江北城大声喝了一句,锐利的黑瞳里满是愤懑。
江母却死死盯着云知晓,自说其话:“要是以后再被我看到你缠着我儿子一次,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云知晓看着江母,忽然觉得很可悲。
自己喜欢的人,他最亲近的人视她却为毒瘤,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都不明白还在坚持什么。
“阿姨,您放心……”
就在云知晓话已经出口的时候,江北城狠狠打断了她,同时也在告诫着江母。
“有本事你就试试!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一生都不会再认你这个母亲!”
江北城的语气很坚定,前所未有的认真。
江母也看出来了,指着江北城的手指都在颤抖着。
“你,你真是翅膀硬了,为了一个女人这么顶撞你母亲!沈菁现在在医院里昏迷着,你倒好,跟这么一个女人在这厮混,都不知道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在场所有的人都没有注意到,此时从云知晓身上跳出一个小小的白蛋,它蹦蹦跳跳到正在走动的江母面前,飞快而精准地在她脚下一绊——
“哎哟!”
打扮精致,穿着高跟鞋的江母径直往前面摔去,整个人跟地面来了一次无比亲近的拥抱。
江北城眼神一闪,到底没忍心,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云知晓垂下眼眸,想起了昨天晚上那吓人的一幕,不过经过一晚上,她已经没那么害怕了。
当时沈菁确实晕倒在里面,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她是不太喜欢沈菁,但始终还是有点担心的,也不知道那妖怪有没有对她做了什么,说不定江北城去了就能看出一二。
这么权衡之后,她看着跟江母站在一起的江北城,坚定开口:“你去照顾沈菁吧,我也要回去了。谢谢你的帮助。”
她说完,从床上坐了起来,就穿着江北城的衣服,缓缓走出了房间。
江北城愣了片刻,匆忙追了出去,一把握住云知晓纤细的手腕:“知晓,你要去哪儿?别说这种气话!”
云知晓温柔而坚定地拂开江北城的手,静静看着他漆黑的眼眸:“这不是气话,沈菁确实需要照顾,也只有你,才能看出她哪里不妥。”
不知道是不是江北城的错觉,他总觉得她的话里很是意味深长。
“你送我下去吧,我想回家。”
江北城慢慢放开了对云知晓的桎梏,只点头:“好,我送你回去,再去医院看沈菁。”
他如她所愿。
江母在后面看着那对男女渐渐远去的身影,她想不懂,为什么北城要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这般忤逆她。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