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戾就着云知晓的身侧坐了下来，一声不吭陪着她坐了很久，久到云知晓主动开了口。
“我不是不用上课，是别人不让我上而已。”云知晓语气淡淡，声线里却有难以察觉的颤抖。
“是不是与众不同就该备受冷落？就因为我这双该死的红瞳，从小到大我就没有一个好朋友。好不容易有了，自己却没能力去保护她们。”
云知晓自从过来这边已经极少极少会想起林倩倩了，想起她的言笑晏晏，想起她的落泪痛哭，想起她满目的苍夷。
“你说，我这种人，是不是就应该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孤独终老？”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跟宋戾说这些，可能是急需一个倾泻的对象吧。
宋戾侧目，饶有兴趣地看着云知晓。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虽然一开始我也觉得你的红瞳有些怪异，甚至是讨厌的。可是后来，我觉得我看到的你，接触到的你，完全没有一点戾气。”
他笑了笑：“我觉得知晓你啊，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
云知晓抬头会看他，他的黑瞳里一片干净澄明。
这个人说的话，都是真实的，他没对她说谎。
她的眼眶慢慢红了，以前也有一个人说过她很善良，可是现在他已经不见了。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善良有什么好的。”她也笑了笑，借着挡风的动作抹了一下眼睛。
宋戾不再说话，只静静坐了片刻，才伸手摸了摸云知晓的脑袋。
“喂，拿开你的破手！”
突然间，一声棒喝在头上响起。
云知晓跟宋戾都下意识抬头，看见满脸怒意的米洛就在身后。
云知晓还没说话，米洛就一把抓起了宋戾的衣领：“你他妈准备对姐姐做什么？！她不是你能碰的！”
宋戾看了看米洛气急败坏的模样，似乎懂了什么，挑眉回应：“我不能碰她，难道你能碰？我跟她说话，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你居然说关我什么事？！她是我姐姐，你是那姜软软的未婚夫，我不觉得你会是什么好人！别以为帮姐姐说过几句话就是什么大恩人了！”
在九幽洞的事件过后，米洛已经彻底把姜软软和宋戾查清楚了，至于他们的关系早已一目了然。
这姜软软把姐姐伤成那样，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而作为她的未婚夫，宋戾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是不是好人，还不由得你定夺。”宋戾仍旧是挑衅的语气。
“你这家伙是不是想打架？！”
米洛整个都炸了，举起的拳头就快要落下，是被一个柔软的小手给握住的。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云知晓拔高了声音。
原本僵持着的两人才稍微放松了一下动作。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自己会分辨的。”云知晓这句话说给米洛，也是说给宋戾听的。
说完之后，她就扯着米洛的手，从围观的人群中突围而出。
然而等候在外围的，却是刚才在看着幻镜的导师。
“云知晓，跟我过来。”
云知晓松开手，回头看了一眼米洛：“别担心，你在这里等我。”
还没等米洛说什么，她就已经跟随导师走了出去。
“不管你有多特殊，我都希望你不要把这些特殊当做一种殊荣，当学生就该有个学生的样子，别总是惹是生非。”
一走到角落，导师就冷嗤一声，仿佛用鼻腔在发声。
云知晓垂眸看着地上新长出的青草，一言不发。
似乎见到她知错的模样，导师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顿了顿：“你回去吧。记得，想要好好在这里待下去，就别搞那么多花样。不是你的，不要去抢。”
云知晓冷笑，不是她的，不要去抢？她什么时候又去抢过了？
还没等导师有什么反应，她就已经转身消失在原地。
没想到才回到宿舍楼下，又有一个惹事精找上门了。
云知晓浅吐一口气，径直从在门口等着她的姜软软身边走过，一步都没有停留。
“云知晓，你给我站住！”姜软软气急败坏地叫喊着，一边追赶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让你别动，听不懂人话是吗？！”
云知晓转过身，目光落在姜软软握住她的手上，然后低头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姜软软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做，眼眶渐渐充血，下唇都要被她咬出一个印子来。
她握拳上前，狠狠掐住了云知晓的肩头：“我说，让你别动！”
这下子云知晓站定了，她直直望着姜软软的眸底：“你要说什么，赶紧说，我没时间陪你玩这些无聊的游戏。”
“无聊的游戏？瞧你这语气，因为被说是驯兽师一两次，尾巴就翘上天了吧？你究竟有什么能耐这样跟我说话？算个屁的驯兽师啊，不过就是仗着那只下贱妖怪狐假虎威罢了！”
“够了！”云知晓猛然拔高声音，反手用力揪起姜软软的领子，“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不准你说嗷嗷的坏话！”
说实话，姜软软有一瞬间是被吓到了的，她没想到看起来软弱无能的云知晓居然会有这么凶狠的一面，她的红瞳里流动着某种蠢蠢欲动的狠厉。
可姜软软的性格注定是不服输的，她抬手肘推开了云知晓的手掌，一下子退后好几步。
“我堂堂一个驱魔师，都不能说一只妖怪的话？它算什么东西，你又算什么东西？只要我父亲说一句话，你可以完全消失在这个学校，任何人，都不会记得你！”
“哦？是吗？我倒不知道令尊还有这样的权利。”
突如其来的一把男声让两个女生都愣住了，云知晓抬眸望去，站在右边的果然是顾非乾。
他穿着一声简约的黑色西服，脸上有些苍白，整个人看上去清俊又冷酷。
姜软软作为驱魔世家的儿女，自然是认得顾非乾的，小时候就经常跟着父亲过来驱魔学院，这里的校长顾霆，正是顾非乾的父亲！
可是他为什么也会帮云知晓说话？他们是认识的？
这个疑惑很快得到解答，因为顾非乾走向了云知晓，并且低声问道：“怎样，在学校还习惯吗？”
云知晓有些局促，这么久不见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半个月之前他们还在吵架。
“还好。你回来这边办事了？”
“嗯。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宿舍吧，我看你也累了，跟米洛那小子说一声，有空到我房间找我。”
“行。”云知晓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我跟米洛同个宿舍？”
顾非乾笑笑，并不说话。
姜软软看着云知晓跟顾非乾旁若无人的样子，心里的怒火更盛。
为什么？为什么到哪里都有人护着这个小贱人？！
宋戾是这样，米洛是这样，该死的顾非乾也是这样！她到底有什么魅力？！
云知晓，我是不会让你在这个学校待下去的！你太讨人厌了！
姜软软狠狠地瞪了云知晓一眼，而后飞快地消失在原地。
她走了之后，顾非乾的眉头一下子蹙了起来。
“知晓，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惹到姜软软？她的性子可是不好缠的。”
云知晓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她了，从过来的火车上她就一直针对我。算了，你赶紧去忙吧，我要上去休息了。”
顾非乾长身鹤立，静静看了她瘦削的小脸片刻，最终还是忍住了想抚上那里的手。
“好，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他握住云知晓的手，在她掌心虚空画了几个印记：“这是到我房间的路，你只要顺着上面的路就可以找到。”
云知晓低头，掌心隐隐约约闪着金色的光芒，她觉得有些稀奇，看着它微微露出了笑，又抬眸认真道了谢：“好，谢谢你。”
不过她不能总靠着别人去保护自己，在这个暗流涌动的驱魔学院里，她需要学习一些自保的手段。
夜里三点，一片万籁寂静。
小小的身影在床上静静躺着，听见对面床的米洛平稳的呼吸声响起，她才翻身而起，随便套了一件外套便开门闪了出去。
凌晨的驱魔学院早已陷入了睡眠中，云知晓如同往常一样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的值日学生，从一个洞口爬了出去，再穿过一片小树林，就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被打扰，所以在这里训练是最好不过的场地了。
按照往常一样，她先热身了一番，闭上眼睛，从随身的小袋里掏出闪着寒光的几把小匕首，开始练习在黑暗中如何射击猎物。
“嗖嗖嗖”的几声利器划破夜空的声音，最后以“笃”的一声插进树干结束，云知晓睁开眼，微微笑了。
果然努力还是有效的，至少她比昨天多射中了一棵树。
“四把刀中了三棵树也值得沾沾自喜？”
一把低沉的声音在夜空中骤然响起，云知晓心里猛然一震，这把声音，为什么给她的感觉这么熟悉。
可是，明明那个人不会出现在这里的，而且他们的嗓音完全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