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特助离开过后,黎思羽的耳边还回荡着他临走之前说的那些话。
原来,顾霆钧当时跟她说肾源的事情他会想办法,不是通知她他要开始找了,而是早在她之前就已经开始在联系了。
黎思羽的心口有些堵得慌,那种滋味说不上来。
“羽姐姐,你怎么了?”小知了察觉到黎思羽的状态不对,出声问道,“助理叔叔都说我的手术没问题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怎么看起来,并不高兴的样子?
黎思羽低垂着眼帘,“知了,你老实告诉我,顾霆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知道你肾不好的事情的?”
之前她本是追问了顾霆钧的,可却被小家伙给打断了。
显然,是小家伙不想让她知道。
可还算是小知了监护人的她,若是连知了的这些情况都不明了,那她真是个不合格的姐姐。
小知了忽然被黎思羽问到这个问题,他的神色也顿了顿。
意识到黎思羽眼神中的那份坚定,他知道,这件事情总归是瞒不了了。
想来也罢,反正现在手术的事情已经稳了,他也不害怕黎思羽知道后悔难过伤心什么的了,索性该交代的他也交代了。
“就是之前,我阑尾炎手术醒来的那天……”
小知了娓娓道来,黎思羽越是往后听,越是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那份身体检查报告,是你让顾霆钧伪造给我的?!”听完小知了的所有解释,黎思羽惊诧地反问。
她杏眸圆睁,这完全是她没想到的。
“不是……”小知了有些犯怂,“我只是让他对你隐瞒一下我的病情,我也没想到他演戏演得这么全面……”
说起来,他是真的佩服顾霆钧的。
黎思羽倒抽一口凉气,“难怪我说你怎么突然就叫他哥哥了,你之前可从没这么叫过他。”
一切的疑惑,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解释。
黎思羽看着断断续续点头的小知了,骂他也不是,平静心也不是。
“你都没想过要是你真的出事了,我会恨你和他一辈子吗?”黎思羽无奈地看着小知了。
小知了眨巴眨巴澄澈晶亮的一双眼睛,回答道:“羽姐姐恨我没事,只要你不会因为我伤心,什么都好说。”
听到小知了这话,黎思羽的鼻尖都酸了。
这么小的孩子,嘴里是怎么能够说出这些让人听起来都伤感的话的啊。即便是有再大的脾气,听到他如此说,也得都被磨平了不是吗?
门外,赫然响起了敲门声。
当黎思羽和小知了双双回头的那一刻,推着手术床的护士站在门外,笑看着里面的小知了说:“小朋友,刚才你们已经听到通知了吧?再过一个小时就得上手术了,现在你得跟阿姨先离开了。”
说完,担心小孩年纪太小会害怕,护士又贴心地补充了一句:“别害怕,手术很快就会做好的,医生叔叔非常厉害的。”
小知了眨巴眨巴眼睛,他从床上缓缓起身来。
“阿姨,我之前做过换肾手术的,我不怕。”小知了笑看着门外的护士,眼神中有着和平素里那些相同年纪大小的孩子不同的镇静。
护士也被知了的冷静吓到,怔了怔。
黎思羽扶着小知了下床,眼底还是染着无法忽视的担忧。虽说小知了早在几年前曾做过一次换肾手术,可今非昔比,当时她担心,如今更担心。
做手术这件事情,才没有什么一回生二回熟说法。
每看小知了上一次手术台,她便会揪心一些。
小知了脚踩进拖鞋里,低垂下眸子发现黎思羽牵着他小手的手在哆嗦着,他眨了眨眼,抬头来挤出笑容看着黎思羽,“羽姐姐,我都没害怕呢,你怎么比我先紧张起来了?”
他尽可能地笑得灿烂,好让黎思羽看到他的笑容能宽心些。
即便,他自己的确是紧张的。
黎思羽看着知了脸上晃眼的笑容,她依旧心跳不稳,“我当然紧张啊,比之前你做手术还紧张。”
“羽姐姐,你再跟我提‘紧张’这样的词的话,我怕我真的都不敢上手术台了,我会怯场的。”小知了警告起黎思羽来,眼底依旧不掩笑意。
听到小知了如此说,黎思羽才稳了稳心。
她躬下身子去抱住了小知了,将唇埋在小家伙穿着病号服的肩头说道:“好,我不说,手术台上你一定要乖乖的,等医生叔叔麻醉之后你就好好做个梦,梦醒了一切都好了。”
黎思羽虽说反过来安慰小知了了,可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都在颤抖。
小知了很明白,他伸出手来摸了摸黎思羽柔软的头发,声音软软糯糯的,“好,羽姐姐说的,我都照做。”
完后,他在黎思羽的侧脸轻吻了一下,笑得很甜很甜。
黎思羽跟着手术床,一路到了手术室外。
从小知了推进手术室之后没两分钟,又一架手术床从电梯里出来,几位护士前前后后地把手术床给包围得水泄不通。
黎思羽抬头看了一眼手术室外的手术安排显示屏,上面显示接下来半小时内唯一的一台手术便是知了的。
她皱了皱眉头,几乎是本能地想到了那个匹配上小知了肾源的人。
林特助走的时候很急,黎思羽还没有来得及询问清楚他便离开了,捐肾的人是男是女,高矮胖瘦,姓甚名谁,黎思羽统统都不知道。
作为知了的抚养人,她想,这些她是有必要了解的。
因此,当病床从她身边推过去的时候,她拦住了一位护士,礼貌地询问:“你好,请问现在病床上躺着的这一位就是给我弟弟捐肾的人吗?他现在可以说话吗?我——”
“病人家属,这台手术安排得很紧,刻不容缓,我们现在没时间耽搁下来给您和捐赠人聊天。”护士冷冰冰地拒绝了黎思羽,“再者,捐赠人和院方签署了保密协议,他的身份包括获捐病人以及您都没权限知道,还希望您可以理解他和院方。”
转眼,护士们便推着手术床进了手术室。
她们连一丝缝隙都没有留给黎思羽,黎思羽也没看到那人的脸。
当手术室门的紧闭上,手术室外的提示灯点亮,黎思羽的心便死死地揪紧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