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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庭深,我们再见了。

雨下得奇大。

像包租婆从楼上满盆满盆地倒水,稀里哗啦,不带停的地往地上浇水。

厉庭深的意识有些模糊,脑海像一碗煮烂了的面,混混沌沌的,理不出一点思绪。

似乎是听见了呼唤声,他慢动作地侧过脸。

他看见了慕澜,向他跑来的慕澜。

她穿着浅黄色的风衣,也许是出门出的急,里头的家居服甚至都还来不及换。

她整个人在他的视线里慢慢放大,仿佛是从天而降的橘黄色月光,照耀着他的视线,生生照进他此后长长的余生。

她跑到了他跟前。

她站着,他蹲着。

慕澜垂着头,一张素净的脸上压抑着诸多情绪。她似乎在强制自己平静地发声,她问,“厉庭深,你找什么呐?”

厉庭深蹲得有些吃力,单手撑在草坪上。像森林遥望星空一样,仰望着慕澜。

她刚说的“你找什么呐”乍一听似乎很耳熟。

似乎他很久之前在哪也听过。

多久之前?

好像是四年前,他新婚之夜那天。那个她被抓进监狱的大雪天。

新婚之夜,本应当洞房花烛的。他却像一根门柱,笔挺挺地在兰城的监狱大门外站了整整一夜。

从夜色寂寂一直到晨光初露。

长长12个小时。到最后他已是雪没双足,身子僵成雪人。

当时半夜,有监控室里值班的人觉得这个男子过于怪异,特意前去关心询问。

“先生,请问……你找什么呐?”

他没有看这个值班警卫员,波澜不惊的目光始终投在某个方向,淡淡说,“我在你们这里丢了样东西。”

警卫员好奇,“是什么东西?需要我帮您去找找么?”

“不用了。”他说。

男子说完不再理会那警卫员,继续像一颗根心盘踞在地下的大树,一动不再动。

许久之后,那男子目光轻怔——

“我很想找她。只是怕她……不肯见我。”

可惜,那警卫员已经走远。

再没有听见。

……

见他眼神放空,她心弦一紧,以为雨声太大他没听清,又重复问,“厉庭深,你找什么呐?”

厉庭深没有说话。

他整个人仿佛在冰火两重天。身体是烫的,雨水是冰的。

他伸出手,将慕澜的左手握住。他用力地抚了抚慕澜空荡荡的无名指,像哄小孩子一样,声色好听又温柔,“我丢了两样东西了。一样是我四年前弄丢的,现在来看,可能永远也找不回来了;还有一样,我今天刚丢的,就在这个草坪里。”

慕澜盯着她,“……”

“如果找回了戒指,我帮你重新戴上,好不好?”

戒指?

他就为了戒指,明知道叶蓁蓁的企图之下赶过来,在这么大的雨里来回地找么?

慕澜吸了吸鼻子,眼眶反上来一阵酸涩的雾气,她想答应的,可是她说出口的话却是,“庭深,我们吃晚饭前不是约好了吗?七天后,我就要走了,离开你,然后永远永远地走了。”

厉庭深微怔。

许久,他笑了。他说,“是啊。我竟然忘记了。”

慕澜很少见厉庭深笑。他的笑就像世间被封存的宝藏一样,笑起来的时候,有光、有暖、还有四月的风。

慕澜蹲下身,身上仿佛装了绞肉机,将她一颗心搅得鲜血淋漓,她强忍住哽咽,将厉庭深一只手背到肩上,“不找了。庭深,我们不找了。我们去车上。你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她说不找了。

那就,好。

厉庭深眼皮重重一阖,将身体往她怀里轻轻靠了靠,还想替她多挡去一些雨。

温腻熟悉的肉体靠在怀里的那一瞬,身体仿佛火山一般喷出了熔浆无数,烧得他几乎控制不住。

厉庭深忽然猛地扣住她的手腕,眼神在那一刻凌厉如闪电的清明,他的声音和着天边的雷,一字一字地砸在慕澜身上,“不后悔?”

慕澜以为他说的是自己这一刻赶过来献身,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重重点头,“不后悔。厉庭深。哪怕以前那些事,哪怕坐了牢,也没有后悔过。我不想后悔,也不会后悔。但是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选择从一开始就不遇上你。”

厉庭深眉目深了深,骤然驾住她的两腿,将她坐抱进怀里。

两人面对面。

他一手拖住她的臀部,一手按着她的脑袋,头抵着,嘴巴突地侵袭了她湿漉漉的双唇。

一边吻着,吻里还夹杂的冰凉的雨水;一边他抱着她走回车上。

……

整一场欢爱里,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水。

车外是倾盆而下的雨水,车里是密密麻麻的他们身上濡湿的雨水。

这场情事,就仿佛一场突如其来却瑰丽宽阔的海潮。

她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无数次的潮涨潮落。

那潮水又温柔又霸道,又强势又壮阔。潮起时,潮水激荡着她;潮落时,潮水抽离了她。

情事结束,厉庭深似乎太累,眉目纠结着,但却已经入睡。

慕澜凝着她,看了一会便不敢再看。她越是看他,心尖儿就越疼。

她淡淡想,就算他心里有简星那一束白月光也罢,也许,他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点她吧。

她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好在在车椅上,给他穿上她当时从景日方匆匆带出来的衣服。

替他穿好完毕,她又替自己换上一身衣服,然后撑了一把伞,从车里走了出去。

雨依旧很大。

她走去了刚刚厉庭深蹲在那里找的那一片区域。

像误入了异境的爱丽丝。

……

慕澜是在下飞机,风呼啦呼啦地打在脸上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她竟然和厉庭深一起出来游玩了。

西藏,拉萨。日光城。

一个充满禅意和信仰的地方。

厉庭深因为被下药之后又淋了雨,难得得有些感冒。慕澜则是有些轻微的高原反应。索性症状都还好,完全没有影响两人的旅游兴致。

他们关掉了通讯设备,阻隔了和外界的联系。像所有小情侣一样,合影拍照、在日光下温柔相拥嬉戏、他们旁若无人地拥吻。

他们在佛寺里虔诚地烧香祷告。

他们牵手走过布达拉宫,在纳木错湖湖畔看倒映水里的山峦和天空。

就仿佛是要将余生所有出游的情致都在这一次用尽一样,

一直到临走前夜,慕澜手机开机,才看见了慕承和和慕擎自前天分别打来的、统共有100多通未接来电。

不知怎的,莫名不安地预兆笼盖了她。她指尖温度莫名变得凉薄,轻轻按了一个回拨。

她先回给了慕擎,但那一端却是被慕承和接起的。

“终于知道开机了?”

“怎么了?爸的电话怎么……”是你接的。

慕承和那一头的声音依旧裹着厚厚的冷意,像腊月里的寒风,吹进慕澜的心里,“厉庭深也不在兰城。你和他一起出去了?”

慕澜沉默。

沉默在慕承和看来就是承认,他看了看还在重症病房的慕擎,声音里到底还是卸下了冰寒,清清淡淡地说,“小澜,爸心脏病突发,现在还在ICU。”

慕澜整个人像是被泼了一大盆冷水,这些天的喜悦全数被浇灭,“什么!”

比起慕澜的激动,慕承和似乎平静许多,“猝死型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医生说,病死率很高。”

慕澜在电话这一头早已掩饰不住泪意,她盯着刚从浴室出来的厉庭深,神情憔悴,声音里揉进千万的悲痛和迫切,“哥,我马上回来!”

厉庭深听到这句话,眸光如阳光下的刀锋,微微一厉。

慕澜结束通话,站在原地看着厉庭深,脸上一副似哭非哭的模样,“庭深!我爸出事了,他……他好像快撑不住了!”

话才落,泪已奔。

……

再下飞机时,慕澜感觉这七天,都恍若自己做了一场梦。

慕家在川城。

慕澜从西藏直接乘回了川城,厉庭深陪着她一同先飞去了川城。

机场里人群熙熙攘攘,不知在见证着多少的离别。

他们也只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从此要别过的两个人。

午后十分的光线极好,疏疏朗朗的暖黄光线爬在厉庭深的肩膀上,更显得他的肩膀那样宽广、可靠。

慕澜在他身前十公分站定,模样仿佛第一次上门说要做他情妇的温顺乖巧,“庭深,湛湛你让姜姜送来到我身边就好。”

他面上静静,像夏日里的那片死海,“好。”

她大约是觉得自己应该说些祝福的话,“庭深,你是社会栋梁。以后……也一定会是个好丈夫的。”

他神情淡淡,迟疑了一下,说,“会的。”

她心上涩了涩,面上却依旧宁静,继续道,“庭深,我们再见了。”

“好。”

“你先进去检票,我在这儿看着你走。”

他似乎也觉得没什么好挽留的了,说,“好。”话落,就转身一步步走远。

慕澜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宽阔的背影慢慢地走出她的生命。仿佛是感觉有人在生生抽她的骨喝她的血一样。

她这一刻终于情绪崩溃,“哇”地一声失声大哭。

她不再顾及周遭的一切,只单单盯着那个背影,仿佛要把他镌刻进她的记忆、她的生命,她嘶声力竭地、仿佛倾尽了力气呐喊,“厉庭深,我喜欢你!”

那背影豁地一僵。

慕澜大约是害怕自己再看到厉庭深的脸,情绪只会更加崩溃,慌乱地大喊,“不要回头!厉庭深,你不要回头!”

背影像是机器人一样,机械地盲目地继续走着。

走的越来越远。

他们之间相隔着越来越多穿行的和他们无关的人。

慕澜泪眼朦胧地盯着那人的背影看,似乎恨不得将眼睛长到他身上。她手心里抓着那一天在大雨里找到的那对婚戒,捂着透痛的胸前,最后一次低声地喊,“我只喜欢过你。厉庭深,我比世上任何人都喜欢你,我比世上任何人都恨你。”

她喊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低进机场这些浮游的尘埃里。

“可是我还是喜欢你。”

“就算恨你,我还是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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