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澜正收拾完了自己的行李,刚拎着行李去厉庭深的病房,照面就迎进来像柱子一样竖在她跟前的慕承和。
慕澜一惊,手里的行李瞬间滑出手心,“哥?”
慕承和依旧是一张面瘫脸,只不过慕澜感觉他此刻的面瘫脸之下藏着蕴着风波险恶,慕澜忍不住又问,“哥,你怎么……”
慕承和垂眸凝了眼她的行李,目光停在慕澜左手无名指那枚钻光闪烁的戒指上,“等他离婚了,要和他结婚了是吗?”
慕澜没料到慕承和消息知道地这么快。
她杵了一会,才说,“嗯。打算结婚了。”
慕承和的脸几乎不怎么会有表情,这一回却是难得地冷笑出声,“你确定?”
慕澜以为慕承和还在计较上一回她在他们的婚事上的临阵脱逃的事情,轻声解释,“哥,上一次,是我对不起你。是老是给你希望,又让你失望,对不起。”
他目光潮冷,“这么快就换成哥了?”
慕澜怔了怔。
慕承和的视线居高临下地定在慕澜的头顶,他沉声问,“慕澜,你知道厉庭深为什么要娶你吗?”
慕澜没料到慕承和会问这种问题,闻言抬头望进他的眼底。
“不知道?还是觉得厉庭深娶你,是真的喜欢你?”
这话一出,慕澜的心思狠狠一晃。
是啊,不管她明示暗示多少次,厉庭深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
江宴不久之前也告诉她,厉庭深永远不可能爱上她。
可是……他的确是在G大那样深情地和她求婚了啊。
慕承和察觉到慕澜这一刻心思的慌张,继续道,“小澜,你知道的厉庭深真的是全部的厉庭深吗?你知不知道,厉庭深真名,从来不是厉庭深?”
慕承和从不坦言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他只做他觉得正确的事。在慕澜被厉庭深害惨之前,他认为他有必要帮慕澜认清厉庭深的真面目。
他听到了厉庭深喊那个穿保洁服的男人爸,也听到那保洁男人说慕澜是害死他老婆的凶手的女儿。
他方才坐电梯从12层到14层,再下了一层楼梯抢在厉庭深之前来慕澜。
他要揭穿厉庭深的真面目。
慕澜觉得慕承和的说话方式很诡异。
她皱了皱眉,“哥,有什么话你直说。”
“厉庭深也没有告诉过你,他的真名叫徐长越?”
慕澜一怔。
她陡然想起那一次她被绑架,面包车驾驶座上的男人喊绑走她的黑衣黑口罩男人,喊他老徐。
老徐。
徐长越。
所以,那个老徐,真的是厉庭深的父亲,哦不,是徐长越的父亲么?
慕承和见慕澜一脸恍惚的表情,心里就有了个大概,他继续攻破慕澜的心理防线,“小澜,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慕澜凝着慕承和沉静严肃的眼眉,眨了眨眼睛,顺着他回答,“他说他父母出车祸死了。”
慕承和冷笑,“小澜,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我刚刚在楼梯间看见了他父亲和他,他父亲脸上有一个很深的疤痕。他父亲压根没死。”
慕澜仿佛是在梦中被一次又一次越来越暴力的撞击所晃醒,所以一切现实来的迅猛而仓促,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她出神地看进慕承和眼底,“疤……痕……吗?是在左脸吗?”
疤痕,她在那个叫老徐的脸上也看见过,也看见过的。
慕承和眼波一动,察觉到慕澜似乎对这个有疤痕的男人有一定印象,他点头,“左脸。”
“他……绑架过我,就在我出车祸那天。”慕澜仿佛是看见了什么即将接近到的真相,抓住了慕承和的手臂,“他把我弄晕了,我醒来的时候,就在一辆刹车坏掉的车上。”
慕承和眼睛微微一亮,忽然明白了什么,蛊惑性地问,“小澜,你知道他为什么要绑架你吗?”
“为什么?”
“因为桑平害死了他老婆。”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他老婆?”
“他老婆,就是厉庭深的母亲。”
“是我爸害死的?怎么会是我爸害死的呢?不可能是我爸害死的!”
慕承和将惊慌得像只小兔子的慕澜裹进怀里,他安抚性地拍着她的肩胛骨,“小澜,我刚刚在楼梯间都听见了。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直接找厉庭深对峙。”
“哥——”
“小澜,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要娶你了吗?不是喜欢你,他是为了替他母亲报仇,折磨得你生不如死所以才要娶你的。”
“……”
“小澜,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也许从一开始,厉庭深就早有预谋地接近你,让你喜欢上他。也因为他,你才会得罪叶蓁蓁,到头来做了四年牢,他却眼睁睁看着你进监狱,看着你痛苦,转身就娶了叶蓁蓁。小澜,他这一次娶你,就是终有一天把你变成像叶蓁蓁一样的人。”
像叶蓁蓁的人?
围着厉庭深一个人转,变得不折手段,还要忍受厉庭深在外面包养情妇,每天只能以泪洗面,是这样的女人吗?
慕澜神情有些迷惘,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厉庭深已经站在了病房门口,眉目嘲弄地看着她和慕承和。
厉庭深见慕澜看到自己还没有一点要退出慕承和怀里的意思,眉目染上一丝戾气。
慕澜靠在慕承和的肩膀上,眉目温软乖顺,目光轻凝,“徐长越?”
三个字,像一颗凭空在广岛扔下的原子弹,在两人之间不过短短一米多的距离里炸出无数的漫漫硝烟。
厉庭深杵在门槛处,一双眼黑得像没有边际的宇宙。那目光就仿佛一把利剑,要生生把慕承和和慕澜剥离开。
他声音沉缓有力,命令道,“过来。”
慕澜从慕承和怀里退出来,往边上站了站,却没有向厉庭深靠近,她温婉浅笑,“怎么不说说,徐长越,你为什么要叫厉庭深?”
厉庭深依旧觉得她和慕承和之间的距离过于亲密,他缓了口气,“过来,我告诉你。”
“徐长越。”
他凝眉,“……”
“徐长越,我要你亲口告诉我,那天绑架我的是谁。”
他的眉越皱越紧,连慕澜都有种冲动想将他的眉抚平。
“我傻,我还说,有人加他老徐,他姓徐,你姓厉,他怎么可能是你父亲。你也顺着我说,他不是你的父亲。”
他的眉拧成一条毛毛虫,薄唇也抿得越来越紧。
“我傻不傻?厉庭深,哦,不,徐长越,我是不是特别好骗?怪不得你注资了荣盛叶英祁会查不出来,因为那是你用徐长越的名字注资的对不对?”
她一边说,一边开始轻轻捶着自己的胸口。仿佛是在指责自己怎么会这么笨。
“徐长越,你要不要亲口告诉我,你爸为什么要追杀我?”
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目光危险而强势。
她有些苍白的脸扬着,朝他笑,“还是要我替你说?我要怎么说,说我是个罪人的女儿吗?我父亲害死了你母亲,所以我该死么?”
厉庭深的呼吸有些紊乱,他定定地看着她,“阿澜,过来。我跟你解释。”
“要怎么解释!徐长越,你要怎么跟我解释!你还想怎么和我解释!我们之间还应该解释什么?”
厉庭深上前。
慕澜倒退。慕承和护着她,站在她前面阻止厉庭深上前。
“徐长越,你告诉我。大学那时候,新生要测的定向越野,我迷路了,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命中注定,根本就是你蓄谋已久的,对不对?徐长越,我后来不小心在那块泥地上踩滑,崴了脚,你背我去医务室,所有这一切也不是我倒霉更不是所谓偶然,也是你一早就布置好的?”
忽然之间所有一切都有了更准确的答案,为什么大学的时候,明明他喜欢的是简星,却选择她在一起。
入狱的时候,明明知道是叶蓁蓁害了她,却都不帮她伸张正义,宁可看着她堕入监狱。
慕澜这一刻只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组织、器官,甚至连呼吸都痛了起来,体内像刮起了阵风,撕裂着她的身体。
一点美好的回忆都不剩了。
所有一切,都是厉庭深蓄谋已久。
慕澜说着说着,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泪滴砸在地板上,摔出一个个小坑,她静静地看着自己掉的眼泪,“徐长越,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掉眼泪。”
她的声音和风一样,一齐放空——
“徐长越。我爸爸对不起你妈妈的那一些,我那时年纪还小,根本就不知道。但是我诚心地向你道歉。真心地向你妈妈说对不起。如果我的余生够长,也一定日后天天为你母亲期待祝福。但是,犯下错的人毕竟不是我。徐长越,犯错的那个人不是我!请你高抬贵手,放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