霂云长公主仰起满是泪痕的脸,不可置信地问道:“皇兄、皇嫂,那个孩子居然还活着?真是苍天有眼,怜惜我霂云只有这么一个亲生的女儿。”
霂云长公主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顾不上擦拭,急急地追问道:“皇兄,您可知道,臣妹的女儿,现在哪里?”
皇上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说道:“霂云,那个孩子名叫瑞希,住在怀德县。朕已经命人,暗中保护她,你大可放心。”
“皇兄,既然您知道她在哪里,为何不立刻将她接回京城?”
“霂云,你一定要冷静,”皇后叹口气,接着道:“霂云,你们母女分开了十五年,本宫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接回瑞希那孩子,倒是简单,问题是……你打算如何安置俊颜呢?”
皇上扭头看了皇后一眼,道:“皇后这话说得轻松,据朕听说,瑞希这些年流落在外,吃了不少的苦,对自己亲生的爹娘难免会心生怨恨,而且,那孩子个性极强。现在,你说一句接回来,人家就会高兴地跟着回来?依朕看,未必有这么容易。”
霂云长公主默默地听着,心情慢慢平和了很多。是呀,先别说瑞希,愿不愿意相认,眼下,俊颜这边如何办,还是个大难题。
这时,半天不曾开口的承义王万昆,忽然说道:“皇兄,臣弟想问一句,俊颜的出身能确定吗?可有找到她的生身母亲?”
皇上沉吟着道:“二弟,关于俊颜的出身,可以肯定。她是怀德县城里,一家青楼的老鸨,亲手送出的孩子。不过,至于谁是她的生母,朕正在命人查找,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万昆使劲一拍大腿,垂头丧气地道:“皇兄,臣弟现在明白了。原来经纬那小子,在婚礼当天就知道了此事,所以才中途溜走,不肯继续完成婚礼。这些日子,臣弟一直在怪他不懂事,冷落了俊颜,唉,都是臣弟错怪了他……”
皇上同情地看着万坤,颇为自责地道:“说起来,这件事,朕也有责任。那天霂云和陆齐冲来求朕时,朕一时失察,就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同意经纶代替经纬完成婚礼。要是当时朕能细心些,也不会造成今日这般难堪的局面。”
霂云长公主听到这里,脑子似乎转过了弯,她惊讶地瞪大眼睛,说道:“皇兄,您的意思是说,我家老爷他……他早就知晓此事?所以那天故意拉着臣妹一起,来宫中请旨?”
皇上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声音带着愠怒,道:“霂云,朕得到的消息是,你的那位好夫婿陆齐冲,早在四年前,就已经知道女儿被掉换的事情。并且还曾派人去查找核实,最后,不但悄悄将事情隐瞒下来,还昧着良心,帮助俊颜嫁进了王府。”
皇上似乎越说越气愤,脸色也阴沉了下来,“这个陆齐冲,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如果早在四年前,就将事情妥善解决,哪里还会留下今天的祸根?朕从前真是错看了他,对自己亲生的女儿,都能够置之不理,任其自生自灭。”
霂云长公主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如此斥责陆齐冲。一时有些慌神,忙起身向前一步,说道:“皇兄,请您息怒。臣妹与陆齐冲一起生活了快二十年,他一向温文尔雅,心地良善,臣妹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有悖人伦的事,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皇后赶忙倒了杯茶水,递到皇上手里,转头对霂云长公主道:“霂云,皇上乃是一国之君,没有根据的话,岂会乱说。皇上今日特意找你们兄妹前来,是想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商谈一下。若是霂云不肯相信皇上所言,大可回去,当面问问妹婿,自然见分晓。”
皇上喝了几口茶水,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神情缓和了些,道:“霂云,朕就如实与你说了吧。四年前,陆齐冲数次派他的侄儿陆齐俊笙,去怀德,就是为了调查此事。后来,他劝说朕,对北羌开战,并亲自请缨,到怀德去替朕宣旨。”
“朕当时怕他旅途辛劳,欲派旁人前去,可当时陆齐冲极力争取,非要亲力亲为,朕还为此异常的欣慰。哼,事实上,陆齐冲就是借此机会,要亲临怀德。到达的第二天,便用迷药,迷晕了瑞希,半路将其劫持,亲自验明真伪。”
“那……皇兄,后来呢,瑞希怎么样啦?”霂云长公主惊骇地问道。
皇上轻咳了两声,继续道:“后来,瑞希遭遇险境,陆齐冲知道后,百般阻挠经纬等人前去救援。甚至抬出朕来威胁经纬,逼他放弃寻找瑞希,立刻带兵出征。那一次,瑞希是被厉族人掠走,险些……丧命。”
霂云长公主倒吸了一口凉气,圆睁着双目,震惊加气愤,令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此时,万昆再次开口说道:“皇兄,经纬与瑞希,他们怎会相识?”
皇后笑吟吟地接话道:“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二弟也许想不到,四年前太子受伤落水的那次,救他的人,正是瑞希。当年的瑞希只有十一岁,就敢下河去救人,真是个了不起的小姑娘。本宫对她特别的好奇,想着能早些见到她,定要好好答谢她才行。”
“这么说,经纬就是在那次,与她相识的?”万昆又道。
皇上点点头,“二弟,经纬好像一直喜欢瑞希。第一次见面,就扬言要讨人家回来,做个暖床的丫头,据说,当时还被瑞希当众踹了一脚。”
万昆垂头思忖了一会,忽然抬头微笑道:“皇兄,经纬那孩子随臣弟,从小就爱舞枪弄棒,性子又急躁,不愿受约束。以前臣弟就担心,俊颜太柔弱,栓不住他。现在若是换做瑞希,怕是棋逢对手,合了经纬的心意。”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承义王,连瑞希的面还没见,似乎就乐呵呵地默认了这桩婚事。要是陆齐冲听到刚才的这番话,会不会把肠子都悔青?
可是一旁的霂云长公主可就不太是心思,忍不住说道:“王兄,您这话的意思是说,原来您就不赞同俊颜和经纬的婚事?当初您可是答应的挺痛快,现在知道俊颜的身世后,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
万昆依旧挂着笑容道:“霂云,反正两个女孩都是你的女儿。一个是你亲生的,一个是你养大的,何必这么介意呢。”
霂云长公主冷冷一笑,道:“王兄要是这么说的话,妹妹就把两个女儿,都嫁给经纬,可好?”
万昆笑得越发有深意,“霂云,你要是不在乎,两个女孩在同一个屋檐下,掐得你死我活,为兄没有意见。”
“王兄,你……”霂云长公主气得一跺脚,委屈地看向皇上。
皇上一摆手,道:“都别争了,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俊颜就算是霂云养大的孩子,以她那种出身,给经纬做妾都不够格。”
霂云长公主心中一痛,不论别人如何说俊颜,毕竟自己付出了十五年的感情和心血,如珠如宝养大的孩子,岂能说割舍就能割舍?
“皇兄,俊颜的事,您打算如何处理?”霂云长公主小心地问道。
皇后此时看了皇上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皇上,若依本宫看来,解决此事,不外乎两个办法。第一,让经纬写封休书,休了俊颜,而后命人将她送回青楼,去和她的亲娘团聚。当然,这个办法比较仁慈,但是也麻烦些。”
皇后环视着众人,接着道:“这另外一个办法,就简单得多。直接赐她一杯毒酒,或是三尺白绫,咽气后,找个山头一埋。对外就说是得了恶疾,突然暴毙,也就一了百了。”
霂云长公主当即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皇兄、皇嫂,万万不可啊。俊颜虽说出身低贱,可从小被调换的事,毕竟与她不相干。倘若她现在得知真相,能不能活得下去,还很难说,何必这么急着对她……痛下杀手?”
“霂云,不是本宫不近人情,长痛不如短痛。一旦俊颜知道自己出身青楼,你却还留她在身边,本宫恐怕她……会对你不利。”
皇上望着跪在地上的霂云长公主,叹口气,说道:“霂云,你先起来,至于如何处置俊颜的事,容后再议。朕这两天,还在等怀德那边的消息,等找到了俊颜的亲生父母后,再行决定。”
皇后撇撇嘴,不屑地道:“一个出身青楼的私生女,能找到生母,就算万幸,还想找到她的生父,呵呵,岂不是无稽之谈。”
皇上不悦地瞪视皇后一眼,冷声道:“凡事没有绝对,话不可说得太满。四年前瑞希救经源的时候,不过就是个乡下的野丫头,可是谁能想到,她竟会是朕的亲外甥女,是经源、经纬的表妹。”
皇后忽地一笑,拉住皇上的衣袖,说道:“皇上说得极是,方才是臣妾见识少,孤陋寡闻了。皇上,既然您说到瑞希那丫头,臣妾正好有一个请求,就不知您答不答应。”
“说说看。”皇上抚开皇后的手,说道。
“皇上,臣妾自从听闻瑞希的名字以来,心里就非常的喜欢她。所以,臣妾想求皇上恩准,将瑞希许给经源为妃。”
霂云长公主的心脏,再次受到惊吓,她脱口说道:“不是说经纬喜欢瑞希吗,皇嫂为何又为太子求娶?”
皇后笑靥如花,柔声道:“霂云有所不知,经源好像……更喜欢瑞希。当初经源受伤回到宫里后,包裹伤处的一方旧手帕,他却视如珍宝,一直藏在身边。后来本宫才知道,那是瑞希所用之物。霂云你想想,要是经源不喜欢瑞希,会这么做吗?”
“皇嫂,也许太子……只是感念瑞希的相救之恩,才留下做个纪念,也说得通啊。”
“本宫的儿子,本宫最了解,经源当时伤得那么重,还不忘将自己最心爱的随身玉牌,送给瑞希当做定情信物。可见经源的心里,早就有意瑞希,本宫作为他的母后,自然要成全他。”
皇后说罢,用期待的眼神望着皇上。
皇上似乎有些为难,只好端起茶杯喝茶,御书房里沉默了下来。
这时,万昆站起身,冲着皇上、皇后笑着拱手道:“既然太子心悦瑞希,皇嫂又有意成全,皇兄何不趁此机会,给二人赐婚。也算是成就一段佳话,配成一桩好姻缘。”
皇上微微愣神,直言问道:“怎么,二弟,你不希望经纬娶瑞希吗,方才你还说,他们两个很相配。”
万昆突然间变了脸色,身体摇晃了几下,复又坐回到椅子上。目光却无比犀利地看向霂云长公主,说道:“霂云,只要为兄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允许经纬……娶瑞希。”
霂云长公主惊愕地后退半步,道:“王兄,您这又是何意?莫非……妹妹哪里得罪您了,让你这样嫌弃瑞希。”
万昆冷笑两声,正色道:“霂云,你应该了解为兄的个性,为兄是个耿直的人,眼里也从来不容沙子。陆齐冲明知俊颜的来历,却还瞒天过海,千方百计地将她嫁入王府。
停顿片刻,万坤继续道:“至于他存的什么心思,为兄不关心,可他这种为人,太不磊落,不像个大丈夫所为。所以,为兄不屑于再与他有任何牵扯,瑞希身为他的女儿,就休想嫁进王府的门。”
“可是,王兄,瑞希也是我的女儿。”
万昆大口喘息了一阵,方道:“霂云,为兄这样做,与你和瑞希都没有关系,为兄恨的是陆齐冲。若不是看着你的面子,就他骗婚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就过去,为兄定会找他好好理论一番。”
皇后轻轻拍手,语气欢快地说道:“霂云啊,你也不要怨恨二弟,这件事搁谁身上,谁心里都不好受。不过,这样正好,本宫愿意与你结为亲家,迎娶瑞希这个儿媳。”
“皇上,您倒是说句话呀。”皇后娇嗔地推了皇上一把。
皇上这才点头道:“好,这桩婚事,朕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