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希自从那晚与万经纬分手，回到杨家后，杨家人表现得异常安静。所有人仿佛约好了一般，全都对瑞希不理不睬，视她如空气。
这样沉闷的日子过了两天，等到了第三天的早上，郝无双的突然上门，打破了这种沉闷。
郝无双走进杨家院子的时候，瑞希正弯腰抱起一捆柴禾，准备生火煮饭。乍一见郝无双，瑞希双手一松，那捆柴禾散落到地上，砸的脚面生疼。
两人目光相交，感觉出明显的陌生和疏离，瑞希张张嘴，声音干涩地叫了一句：“无双姐……”
郝无双呆愣片刻后，疾步上前，二话不说，扯起瑞希的衣袖，拖拽着她向院外走去。
瑞希一声不吭，顺从地跟着郝无双，两人一直走到后山的树林边，方停住了脚步。
郝无双四处张望一番，确定周围没人，这才松开手，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瑞希想了想，也坐在了郝无双的身边，只是，不再像往常那般亲密无间，而是空出了大约一个人的位置。
郝无双沉默片刻，扭头看着瑞希，正色道：“瑞希，你快点逃走吧，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
瑞希似乎并没有感觉意外，神情淡淡地说道：“是你们郝家，要对我动手了，是吗？”而后，直视着郝无双的眼睛：“可是，无双姐，你为什么要跑来告诉我，难道，你不恨我吗？”
郝无双眯起细长的眼睛，圆圆的胖脸紧绷着，她往瑞希面前凑过去，猛地出手，扇了瑞希一记响亮的耳光。
瑞希被打得身子一歪，却没有吭声，只是用自己的手，轻抚着被打的这半边脸颊。
“很疼吗？”郝无双问道。
“嗯，你手劲挺大的。”瑞希咧咧嘴，挤出一丝苦笑。
“既然疼，为啥你不叫出来？为啥你不打回来？难道你是傻子吗？瑞希，你的能耐呢，你不是很厉害吗？”郝无双有些失控地大声说着，伸手去抓瑞希的手，“来呀，别忍着，来打我呀……”
瑞希仍旧一动不动，任凭郝无双拉扯推搡。
郝无双闹腾了一阵，终于眼圈一红，抱住了瑞希，放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瑞希，昨天我爹和大哥去了县里，花了很多钱去救我二哥，都没用，看来这次我二哥是死定了……”
胡乱擦了一把眼泪，郝无双接着道：“瑞希，我心里明白，是我二哥自己造孽，不该怪你。可是……可是他毕竟是我的亲哥哥，眼看着他死，我……我的心，还是很痛……”
瑞希狠狠心，推开大哭不止的郝无双，冷声道：“无双姐，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若是让你二哥继续活在世上，那么，惨死的女孩，如何瞑目？一条鲜活的生命，以那种惨烈的样子，横尸荒野，她的亲人，只会比你更痛。”
郝无双停止了哭泣，抽抽搭搭地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心里上，一时还接受不了。”
“人各有命，强求不得。无双姐，就算你二哥这次逃过一劫，难保没有下一次。所以我劝你，尽早放下，就凭他做的那些恶事，你为他这么掉眼泪，都不值得。”
郝无双抬头瞪了瑞希一眼，说道：“死丫头，心肠真够硬，反正要死的不是你的亲人，你怎么说，都有理。”
“要不然呢？无双姐，你希望我和你一起哭？”瑞希转过脸，望着远处道：“我本来就是孤儿，没有亲人，无法感同身受，也属正常。”
郝无双揉揉红肿的眼睛，叹口气说道：“算了，咱们不提这些，瑞希，还是想想你自己的事吧。”
瑞希收回目光，问道：“无双姐，你家人打算如何对付我？”
郝无双坐正了身子，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浅黄色的纸片，递给瑞希道：“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
瑞希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片，并未急着打开看，而是看着郝无双道：“无双姐，你偷拿了这张卖身契，送来给我，不怕你爹娘知道了，打死你吗？”
郝无双惊讶地张大嘴巴，“瑞希，你……你已经知道自己被卖了？”
瑞希淡然一笑，扬扬手中的纸片，道：“除了卖身契，还能是什么？”
郝无双垂下眼帘，绞着双手说道：“我也是昨晚上，无意中听到爹娘的谈话，他们商议着这几天，就打算去杨家领人。瑞希，若是你落到我爹娘的手里，还会有活路吗？他们就算不敢直接打死你，也会想方设法折磨死你。”
瑞希拉过郝无双的手，将纸片放了上去，轻声道：“无双姐，你的好意，我记下。这张卖身契，你从哪里拿来，再放回哪里去，我不能让你受牵连，这件事，我自有办法解决。”
郝无双揽住瑞希的肩，亲密地好像两人之间，从未有过嫌隙，“瑞希，咱俩好姐妹一场，无所谓牵连不牵连。再说，我爹娘就算发火，也不至于弄死我吧。”
郝无双说着，拿起那张纸片，抖了抖，接着道：“瑞希，你不想看看自己的身价吗？说实话，我爹娘真是下了大本钱，就你这么大的小丫头，够买十个。”
“物有所值，可见你爹娘，是多么恨我。”
“恨你的不止是爹娘，还有我二哥，看这上面的日期，是在我二哥出事之前签下的。我猜，当初是爹娘想把你送给二哥当丫头，可不知为何，却一直没去杨家要人。”
瑞希皱皱眉，心说，难不成自己这辈子，就是个当丫头的命？若果真如此，选个高枝攀攀，也不错啊。
见瑞希不言语，郝无双两手拎起那张纸片，透过阳光，眯眼打量了几眼。而后，双手用力，扯断了纸片，接着，唰唰几下，将纸片撕得粉碎，向空中一抛，解脱般地道：“好了，瑞希，你重获自由了。”
瑞希望着飘飞的纸屑，将头靠到郝无双的肩上，叹口气，道：“无双姐，你这又是何苦？你们家花了银子，岂肯人财两空，而我爹娘收了银子，也断没有吐出来的习惯。所以说，就算没有了这张纸片，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