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纪家出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僵硬。
纪信哲也没想到母亲会忽然出来这么个条件，虽然他对母亲的做法并不赞同，但是这个条件于他而言是有利的，他不想和寻歌离婚，他也想和寻歌生个孩子。
哪怕寻歌真的再生了一个，他也还是会对卿之像原来一样的好。不会偏心。
他想和她在一起生活一辈子，他们之间总不能永远都停滞在一个点上，永远都是这么相敬如宾的夫妻。
他轻声开口，“过两天要不要跟我去看套房子？”
要生个孩子出来，总得先住在一起吧。
寻歌的脚步微微凝滞，她现在脑子乱成一锅粥，根本难以思考问题，她看着近在眼前的纪信哲，动了动嘴巴，最后说，“我……”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房子你挑就行。我……你给我一段时间准备，让我想一想，好不好？”
纪信哲目光微凝，最后半敛眉目，“好。”末了，他轻声向她再确认，“明天一起做身体检查，去吗？”
寻歌迎着他期盼的目光，点点头。
他悬着的心又放下了点，低着头看着反射着月光的地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静了会，他沉声说，“我不会离婚的。歌，我不会离婚的。除非太阳西出，山河水竭。”
－
一周后。
寻歌在国内的第一个离婚案如期开庭，这并不是寻歌第一次上庭，但是这阵仗她确确实实是第一次见。
她有那么一瞬产生了悔意，也许她真的不该接这个黑帮大哥女人的离婚案的。
因为旁听席上一排排都坐满了那黑帮大哥带来的穿着黑西装的手下。
一个个都面露凶光，看上去凶神恶煞。
寻歌带着的律助小瓷扯了扯寻歌的袖子，“寻姐，怎么办，感觉咱们要是真赢了，说不定就走不出法院了。”
小瓷才大学刚毕业，和众多的年轻人一样，社会经验还不足，所以遇到一点阵仗就容易被吓到。
寻歌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紧张。照我说给你的做就行。”
法庭辩论伊始，她的确被黑帮男人的阵仗所吓倒，不过马上她就进入了状态，放松下来，中间的质证过程冗杂繁复，但结果基本还算顺利。只不过对方当事人素质堪忧，经常大呼小叫。当然寻歌这方的当事人陈梦也没好到哪里去，对方后一句，她一定要怼一句回去。法槌也不知道敲了多少下。
案子当庭宣判，寻歌打离婚官司久了，套路也是一套一套的，所以最后结果也让陈梦很满意。
陈梦听到自己能分配到的财产，笑得开怀，拍了拍寻歌的肩膀说，“果然是美利坚一顶一的律师，打起官司来真厉害。下次要是还有哪个朋友想打离婚官司，我一定让她来找你！”
寻歌笑了笑，也松了口气。她看了眼小瓷，那小姑娘一脸钦佩崇拜地看着她。
……
荣丰。会议室。
金室长步履匆匆地走到陆之南跟前，“社长，刚刚签约方的秘书打电话过来说，他们老板今天和老板娘打离婚官司，听说对方的律师是从洛杉矶过来的，很会打离婚官司，现在他们处于劣势快要输了，听说等会儿要修理对方的辩护律师，可能要迟一会才能到。他们老板说，知道您惜时如命，所以每迟到一分钟，他们就让利百分之零点零一。”
陆之南眉头轻蹙。
洛杉矶过来的律师？
“你打电话过去问一声，对方的辩护律师叫什么名字。”
……
一分钟之后，荣丰集团上下的员工都看见自家常年严以律己的社长最先一个翘班离开了公司。
自从上次人事部的张莉欺负宋娟，社长不仅亲自从第五十八楼下楼去看宋娟，而且直接辞退了张莉之后，大家都潜意识宋娟和社长的关系不一般。
于是很多女同事对宋娟是又羡慕又嫉妒。
“宋娟啊，社长这么急出去干什么呀？你知不知道啊？”
“是啊，社长看上去好像很疼你的样子，我记得上一次社长无故辞退员工还是在五年前呢！当时也是有人欺负前社长夫人，然后社长把那一批欺负社长夫人的都给辞了。”
宋娟不知道这些女人带着半是调侃地问她，她以为大家都是真的好奇。而且她们口气里这种把她和陆之南归类在一起的感觉让她很幸福很飘飘然，她低着头打印文档，轻声说，“我不知道。”但是说完她又皱了皱眉，原来陆之南以前还结过婚啊。
不过管它呢，她无所谓，她就是喜欢陆之南呐！
一堆女同事听了宋娟的回答，轻笑出声，“宋娟，那你有没有我们社长的联系方式啊，我们社长对你这么好，你应该有他的私人手机号吧。能不能分享给我们姐妹几个啊！”
“是啊是啊！”
“……”
宋娟其实没有陆之南的联系方式，可是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实在太棒了，能够让大家都觉得她和陆之南有关系的感觉也太棒了，于是她下意识地撒了谎，“有是有，可是他说过不能给别人的。”
女同事中有人感觉到了宋娟的不自在，刻意反讽地戳穿她，“社长他还专门告诉你不能告诉别人啊，社长也是真疼你诶！”
宋娟低着头没看见那女同事的嘴脸，以为那女同事是真觉得陆之南对自己好，脸红得像刚出锅的虾。
……
寻歌收拾好卷宗资料，想找小瓷一起离开，只不过庭审虽然结束，但是门口的人还没有完全散开，她和小瓷早就被冲散了人群里。
等寻歌转过转弯，刚到楼梯口，迎面就是一帮黑衣人。
输了官司的这个男人可不是善茬，跟在他身后的小弟堵在台阶上大吵大闹。
做律师的经常会碰到这种情况，也最害怕碰到这种情况。
寻歌作势马上要往回跑，然而这时就在上方的楼梯上窜出来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饮料瓶子，扑头盖脸地浇在了寻歌的身上背上。
这瓶子里的东西并不是一般的饮料，它气温刺鼻。
不好，是汽油！
寻歌整个人猛地一懵，光天化日之下，她没想到黑帮男人竟然敢明目张胆地放火烧人。
然后她已经没时间了，必须马上逃跑，她回了回头，余光扫过方才在她身上泼汽油的男人，依稀看见他手机死有打火机。
只要那男人追上自己，那自己就会马上完蛋。或者说，只要那男人稍微弄点火星子到她身上，那她可能就要大面积烧伤了。
寻歌这会儿是真的怕极了，跑起来跟后面有狼狗追一样。
忽然之间。真的是忽然之间。
寻歌感觉自己可能是在大难临头之前出现了错觉，才会觉得陆之南似乎出现了，而且正在像自己狂奔而来。
他素来很注重自己的形象管理，很少在当众场合跑的这么快。
寻歌觉得这肯定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然而，就在下一瞬，陆之南已经跑到她跟前，然后又马上和她擦肩而过，一腿直接踹在了跟着寻歌跑的男人身上。
寻歌这才终于意识到，这竟然不是梦。
陆之南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肃杀之气，眼神像寒潭一般的冷冽冻人，这种气势让人心惊胆战，让人缴械投降。
陆之南抢下男人手里的打火机，又是一脚狠狠踹过去，沉声，“去告诉你们老大，不必再去荣丰签约了。”
陆之南拿出西装袋上的方巾，默默上前递给寻歌，声线却有一丝紧绷，话已出口听上去更是有些气急败坏，“什么官司该接，什么官司不该接，你不知道吗？有些官司打赢了可能命都要没有了，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寻歌，你以为你自己在波士顿当过律师在这边就什么官司都能接都敢接了？”
寻歌的反应有点懵。
这是寻歌第一次听陆之南骂人。
陆之南一般不骂人，要么就是懒得和你多说一句，要么就是和你说话的时候带着刺，每句话都能刺进你最脆弱的地方。
像这样暴躁地发脾气，说“你有没有脑子”这种粗话，是第一次。
陆之南见寻歌似乎没有意识到她做错了事，眉间紧蹙，很是不悦。
她不知道，他这一路赶来闯了多少红灯，超速了多少次；黑帮的人做事都不带脑子只有胆子，万一要是她真给惹毛了那些人，指不定那些人都会剥下她的一层皮来。
他这一路开过来的时候，唯恐他到的迟了最后什么都来不及，只能看到一个伤痕累累的她。
看着她身上都是粘腻难闻的汽油，他心上微微抽搐，为了避免她等会走到人群中的尴尬，他将西装外套脱下披在她的T恤外，声音低下来，说，“走吧，先去换套衣服吧。”
陆之南带着寻歌去了附近最近的一家酒店。
“你先进去洗个澡，我去帮你买套衣服回来。”说着，陆之南就要再出门。
寻歌总感觉自己好像少说了点什么，她心一急，迫切地叫住了陆之南，“之南——”
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要去称呼他陆先生了。
陆之南侧眸，清冷的眉眼看向她。
寻歌嘴巴动了动，“没什么其实。”
陆之南见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放心，他们不会过来这里找你算账。”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寻歌努努嘴，声音变得越来越低，“之南，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