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很小,陆之南感觉自己走进去之后,整个房间就忽然变狭隘了。
客厅里没有人,婴儿房里只有卿之这孩子还在睡觉,寻歌的卧室里没有人。
有哗啦啦的水声传进耳朵,陆之南循着声音的源头看向了洗浴室。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毫不犹豫地推开门闯了进去,他看到她颓唐地坐在花洒里,整个人被淹没在水雾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在流血。
听到有人闯进来的声音,她有些震惊地抬起头,看到陆之南的那一刻,愣了一会,干巴巴的表情有了一点浮动,她轻声说,“你来接卿之了啊。”
手上的伤口不大,可是她却并没去包扎,只是任凭让水冲淋,陆之南弯下腰,想要将她抱起来,可是她这一刻仿佛惊弓之鸟一般,逃一样地避开他的触摸,“别碰我。别碰我。”
她惊恐地将自己流着血的手藏在了身后,慌乱着仰头看着陆之南,整个人无助又憔悴。
陆之南整个身体仿佛正刮着龙卷风,肆虐着他的四肢百骸,他的血液,他的心跳。原来这世间真的有粉身碎骨这样激烈的痛。
脖颈处的青筋突突地跳,他伸出手去,声音哽咽,却诱哄着她,“你受伤了在流血,快出来,我们去包扎。”
血。
是啊,她流血了。她知道的。
这血是脏的,是很可怕的,它是会传染的。
她刚刚只是在削苹果,可是她太不专心了,所以削到了手,血就流出来了。她想把血洗干净的,完完全全洗干净的,因为这血一不小心可能会传染给卿之,所以一定要洗干净才行。
可是她越洗越觉得洗不干净,她全身都流淌着这样肮脏的血液,她洗着洗着,就开始哭了。哭她为什么这半辈子活得这么心酸这么累,哭她为什么会得这种病,哭她即将失去她的宝贝卿之。
她没想到陆之南会这么快就到,更没想到他没有自己开门也能进到家门,她不想让他碰到自己肮脏的血,颤声说,“你去把卿之抱走吧。我改天,我明天就去看她。你带她走吧,你快带她走。”
他沉痛的黑眸看着寻歌没有生气的眼睛,压低了声音,哄着她说,“寻歌,你在流血,快起来。”他说着左手的长臂驾住寻歌的腋下,试图想要将她捞起来。
可是寻歌不肯配合,她大惊失色地想要逃离他的怀抱,嗓子就好像上了发条一样干涩难言,她似乎是在用全身最后一点力气跟他撒谎,“陆之南!你别碰我,我已经结婚了,我有丈夫了,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
“是啊,你已经结婚了。”他无所谓一样地重复她的话,目光像黑暗的荒原中忽然升起的一把火,寻歌感觉有一瞬间自己就像是在他眼中被烧成了灰烬。
他不再试图去抱起她,只是一边死死地盯着她看,一边狠狠拽过她受伤的手指。
他温热的唇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吻上了她还在流血的指。
他的舌轻轻舔舐她溢出来的血。
“啊——!!!”寻歌张皇失措地大叫出声,脸像是涂了一层白粉一般的憔悴失色,她疯了一样地站起来,歇斯底里地推开陆之南,大声吼叫着,“快吐出来,陆之南,快吐出来!我得了艾/滋,我得了艾/滋,我有病,我是不正常的,你会被传染的知不知道,你快吐出来!”
她是真的害怕,所以跌跌撞撞地从浴缸里出来,她推搡着陆之南走去洗漱台边,脸上不知是水还是泪,“陆之南,快给我漱口,快点漱口。”
可是陆之南似乎早就知道她得病了一样,没有一点震惊,也没有一点害怕。
他用完好的左手轻轻抱住了她的头,就好像是在抱住一个世间至宝一般,又温柔又缱绻。
有那么一刻,他的声音像是穿越了重重人海,翻身越岭才来到了寻歌耳边,“你并不是不正常,你和其他得感冒,得癌症的人一样,你只是得病了。不要怕,寻歌,不要怕。”
寻歌听着,有那么一瞬仿佛真的被他唬住了。然而下一秒,她疯狂地摇头,“不不,艾/滋病是很可怕的,之南,它会传染,你快去医院,你快走!”
走这个音还未落下,陆之南低下头,唇就狠狠地捉住了寻歌喋喋不休的嘴巴。
他的唇和他这个人一样,带着他独有的气息,温热柔软,像夏天的冰激凌像冬天的可可,让人忍不住沉湎。
他收住了寻歌的双臂,不让她退缩,不让她挣扎。
寻歌觉得陆之南疯了,认识陆之南这么久,她从来没有遇到过陆之南这么冲动这么疯狂的时候。她是艾/滋病啊,会传染的,他会死的,他难道还不明白吗!他以为她只是和他开个玩笑吗?
寻歌整个人都六神无主,完全没有心思,可是陆之南却逼迫着她,试图想要她跟他一起沉沦。
她嘤嘤地哭诉着,艰难地摇头,想要避开他的触碰,可是他全然不顾,一心只想撬开她的齿关,攻城略池。
吻因为寻歌无声的泪变得咸湿。
陆之南温柔地,用一种难以用言语描摹的深情去一点点吻去寻歌滑落在嘴角的泪。
寻歌的眼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她透过水雾,凝视着陆之南的眼。
他的眼神那么坚定,那么从容,其中掺杂糅合了太多太多她读不懂的情愫,像一个黑洞,在无声地吸引着她。
可是他疯了,她不能跟着他一起疯啊。
甚至来不及想清楚陆之南为什么会这样对他,她飞快地推开了他,奔向客厅。她要打电话,打电话给120,让医生快把这个疯子带走。
然而,根本没有等到她拿到手机,她的手臂被陆之南用力一扯,整个人再次摔进了他的怀里。
寻歌生气,她愤怒,她觉得陆之南像是换了一个人,不再清醒,不再理智,她嘶声大叫,“陆之南,你这个疯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会没命的!你会和我一样,会死得很快,会变成别人眼中的异类!”
她已经够惨了,她的未来也已经没有希望了。可是陆之南不一样,他天生就是骄子,他曾经是一个在会为了帮别人抢回钱包而和坏人搏斗的英雄,他曾经是现在是将来还会是一个商业巨擘,他该有那样前程似锦的未来,而不是变得和她一样,成为一个异类。
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
陆之南却恍若未闻,他像是在和一个相爱多年的情人耳鬓厮磨一般,用一种炙热的,本能的深情的声音,轻轻说,“以后你就不是异类了。我吸了你的血,就和你流着一样血了,你以后再也不用怕我碰到你,也不要在我面前觉得自己是病人。”
寻歌疯了。
“之南,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我要你好好活下去!我们还有卿之呢,卿之还小,她都不知道自己有一个这么好这么优秀的爸爸。陆之南,你不要发疯啊,陆之南,陆之南,陆之南……”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最后已经被伤心欲绝的哭声所替代。
陆之南不想她这样的伤心,不愿意她痛苦。他所做的一切都仿佛出自本能,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熟虑。
爱其实就是本能。那样的纯粹。那样的直接。
他想分担她的痛,他想陪她一起承受所有的痛。
陆之南低头再一次吻住了寻歌的唇,左手急切地要把寻歌身上这点湿透的衣服都撕裂。
任凭她怎么慌张地拍打,怎么疯狂地用腿踢他,他都只是一声不吭地继续自己的动作,没有一点声音。
他黑亮的双瞳里只有海誓山盟一般的坚定和决然。
他看着她,深情得像故事里的罗密欧仰望着朱丽叶。
他将她桎梏着抱到沙发上,而后他高大修长的身子也紧接着覆上去,将她密实地压在身下。
他疯了,他既像一个爱神一样的温柔优雅,又像是一个疯子一样的疯狂偏执。
他的吻像一个个封印,在她的唇上,脸上,身上每一处不断地盖章。
他的眼像这世上最深最蓝的一片海,无声地将寻歌包围起来,让她无望,让她难以呼吸,让她快要溺水而亡。
寻歌希望这一刻自己已经死了。起码死了,陆之南就不会做这种傻事。
可是陆之南却已经不管不顾,他用腿压住她乱动的身子,然后直着上半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左手拆开右手的绷带,自己撕掉了石膏板。
寻歌看的已经傻了眼。
那石膏板至少也该固定两个礼拜,现在才没一周就拆开,胳膊都还是肿着的。
陆之南一边盯着她,一边咬着牙,忍着痛,慢慢地将胳膊伸直。
到最后,他脸上已经浮现出了细密的汗水,额头的青筋突突暴起。
胳膊伸直,下一秒,他就再次覆在了寻歌身上。
他将她的手置于头顶,脸贴在寻歌满是泪水的一边,舔了一下她的耳垂,哑声说,“我也病了,你以后要照顾我,要迁就我,继续给我做饭,每天等我回家。好不好?”
骄傲如陆之南,有一天也会用这样带着一些讨好和卑微的口吻说话。寻歌怎么也没想到,更没想到是在这样一个场合。
她痛哭失声地看着他,全身都痛得发憷,“只要你现在马上起开,去医院,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
她的声音被他的吻如潮水一般地吞没。
下一秒,他顶在寻歌的下/面。
外面有惊雷划过,响彻天际。噼里啪啦的雨水声拍打着窗户墙壁,和着陆之南的闷哼。
寻歌眼神涣散,最后好像完全绝望了一样,再也没有力气去挣扎,她最后只堪堪记起,他们的第一次,也是在这样的夜里。这样的雷雨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