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歌看着湿漉漉的无名指上那一圈坚硬的戒指闪闪发光,看着看着就笑出了声。
她笑得像个讨到糖的孩子。
陆之南看着这样轻易得到满足的寻歌,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恼怒地吼她,“这么大的雨,找这枚婚戒有意思吗?没看出来她们是在整你吗?”
“是,没意思,在你看来肯定没意思,对你而言无足轻重。可是它是我的东西,它是我的。它属于我。”她的声音并不大,低低地絮絮叨叨地说着,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陆之南的心狠狠一荡,有什么好像撞击到了心灵最柔软的地方。
他看着这张脸上满是雨水的脸,明明看不到她的眼泪,却感觉到她是那样伤心地哭过。他伸出手拽过她,“回去!”
-
寻歌被冬天的雨水淋得透湿,陆之南直接让金室长开车回了家。
等一到家,寻歌害怕陆之南开了五个小时的会一直没吃上饭,就马上换了身衣服想先给陆之南做饭。
在客厅看财务报表的陆之南看着没一会就像个陀螺在厨房里转来转去地忙碌,心思千回百转,一股陌生的情绪暗暗从心的边角钻了出来。
他淡淡地说,“别做了,金室长等会会送斯尔诺那边的食料过来。”
他看见寻歌正在择菜的手微微一僵,而后轻声说,“好,那我先去冲个澡。”
……
过了很久。寻歌还没从浴室出来。
陆之南脸色有些古怪,他最后还是站起身,走到了洗浴室,敲了敲门,“还要多久?”
无人应答。
他迟疑了一下,打开门进去,看见寻歌早已在浴池里睡着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圈却很黑,很疲倦的样子。光洁的身子在温水中像一块璞玉,闪闪发光,肚子一侧有一个很大的针线疤,是当时拿走的那颗肾留下的。
肩上还有一个皱起的巨大的大疤。
他很难相信,就是这样一具这么薄这么轻这么弱小如此伤痕累累的身体,拼了命地挤进了他的生活,捆绑着他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坚持不懈、不知懈怠。
他看着她尚且平滑的小腹,想起这里面有一个生命,就像命运冥冥之中伸出一根藤蔓,将他与她紧紧相连。
他走上浴池的台阶,弯下腰,修长的臂膀轻轻一捞,将她从浴池里抱了起来。
寻歌睡眠浅,他也是早就知道的,从一开始荒唐地结婚开始,她就厚着脸皮不离不弃地亦步亦趋地照顾看不见的他。无论他干什么,她都会在一定的距离之外默默地守着,生怕他出什么事。就算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也会睡在他身边,他稍微有点动静,她就会醒过来。
可是如今她似乎是太困了,他这样的动静她也没醒过来。
寻歌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天黑,醒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晕乎乎的,她揉了揉眼睛,才发觉屋子里已经点了柔和的灯光。
她看了看窗外,才发现夜幕不知何时已经将临。
她睡了很久吗?
她动了动,才感觉自己身上不着一物,脑海里闪过一个个片段,她想起来她刚才是在浴室间里泡澡,后来,后来,她怎么会到床上的?
难道是陆之南将她抱到了床上了?
脑海有一瞬间的停当和空白。
而后她微微想象了一下陆之南抱着自己出浴室的画面,感到有些十九禁,她羞怯地转了个身。男人温和而优雅的侧脸就一下子都被寻歌尽收眼底,他修长的双腿这么交叠在一起,骨节分明的指翻阅着一些公司文件。
她仿佛以为两人之间这样的平静是在梦里,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陆之南。
陆之南突然却转过脸来,两人的视线蓦然相撞,寻歌的心腾地又酥又麻,像有电流通过一般。
陆之南放下手里的文件,黑眸紧紧攫着寻歌紧张而红润的脸,“你很危险。”
“啊?”寻歌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他却突然俯下身,就这么从上面看着寻歌,温热地呼吸打在寻歌脸上。
痒痒的。
他的手却已经先于他自己的意识,在寻歌细腻柔软的皮肤上带出一阵的战栗,寻歌这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他是……是有那么一点想要她吗?
他是觉得她在勾引他吗?
他不知道,她要是真的会勾引他,就不会那么木讷地一直处于被动了……
然而当寻歌以为又要和昨天一样来好几次时,她的肚子却不自然地叫了起来 %
啊,她一天都还没吃饭了。
……
没一会,寻歌就做了四菜一汤,摆上桌之后,就开始替陆之南布菜,刚将青菜夹到他的碗里,忽然想起他说金室长给他带来过斯尔诺的食料,于是想了想,谨慎地问,
“之南,你还饿吗?
陆之南恬淡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金室长来电话说临时有急事没法去斯尔诺了。”
寻歌闻言,不疑再有他,马上借着替他布菜。
-
第二天就是陆家老太太的八十大寿。
寻歌跟着陆之南早早地去了陆宅,先替陆老太太穿衣打扮,之后又陪着她见了些重要的客人。半天下来老太太很高兴,对寻歌是相当的满意。寻歌陪着她一起聊了很久的天,聊着聊着老太太又带着寻歌去书房细数那些陆之南小时候的照片,一直从一个小婴儿到一个陆氏社长。
这些照片寻歌陪着老太太已经看了不下数遍,每张照片的细节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就像恨不得把陆之南刻录进她的生命一般。
这一次看完照片已经快五点,寿宴也快开始了,老太太阖上了相册,眼神祥和而温柔地看着寻歌,“寻歌,之南这个人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从小就比一般人出色比一般人理性,所以除非他自己大彻大悟,不然别人都管不住他劝不住他。他啊,有时候连自己喜欢谁都不清楚。奶奶只希望你啊,和之南能平平安安,一起把日子过下去。”
她说完,又转过身去一个首饰盒里拿出一个玉镯子,那玉的质地第一眼看过去就晶莹剔透非常养眼,老太太拉过寻歌的手,把玉镯替寻歌戴上,“你嫁给之南也没收什么彩礼,奶奶的这个镯子,是爷爷当时娶我的时候给的,现在送给你,表一点心意。”
寻歌接了这么贵重的礼物,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当即摇摇头,“奶奶这个对你而言太重要了,我不能要。”
“我一把老骨头了,拿着也是浪费,你拿着吧。你要是敢还给我,我就不喜欢你这个孙媳妇了!”
寻歌心里顿时有暖流喷涌,她使劲地点点头,“谢谢奶奶。”
“谢什么傻孩子。你嫁给之南这三年,为之南做的,我都看得见。”
一句话沉甸甸的,却好像在肯定寻歌存在的价值,在肯定寻歌这样无望的压抑的不求回报一味付出的爱情。
爱得太深刻太极致,以至于可以隐忍坚持到极致。
只是这样的爱情,连外人都看见了,陆之南却看不见。
老太太显然不知道寻歌的所思所想,慈祥地笑说,“好了,你去找之南吧。我准备准备随后就去宴会见客。”
……
寻歌从老太太的房里出来,顿时觉得有些口干和头晕。
稍微一阵风吹过,她整个人都会瑟瑟地抖动。寻歌摸了摸额头,才发现额头竟然有些烫。
寻歌想起自己昨天淋了这么大的雨,又接着在浴室睡着,指不定是受了寒。
寻歌看了看外面的天,这雨时停时下,从昨天到现在就没怎么停过,一直都阴阴沉沉。让人心里也不怎么痛快。联想到自己的右眼皮从今早到现在就一直都跳个不停,心里就很是压抑。
走到宴会厅,寻歌的眼睛就四处找陆之南,方才到陆宅陆之南就去找了陆金森,到现在竟然还没从陆金森的书房出来。
她本就不是整个上流社会圈子的人,也不怎么认识这些人,又不太会主动是社交,所以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吃着糕点,漫不经心地看着不断变多的人群。
过了一会,陆向通揽着秦久的腰就这么从厅门外款款走来。
人群立时引起一阵的骚动。
陆向通长得像柴念,正经起来的脸也相当帅气,边上的秦久更是盛装出席。两人看上去简直是天生的郎才女貌,好不相配。
寻歌的视线和大家一样,停留在成为焦点的秦久身上,她穿着黑色的深V长裙,脖子上戴着将锁骨衬得发光的项链,而后面更是露出一整个漂亮的美背。
很多名媛见了秦久,都自愧不如,在一边三个一群五个一团地窃窃私语,说大家都赶着想穿Gucci早春系列的礼服,人家秦久已经穿上Gucci早秋系列了……
寻歌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一套看上去早就是过时的款式的礼服,还有因为怀着孕所以穿了一双有些起皮的平跟尖嘴鞋。
原来公主和灰姑娘的距离,是这样的遥远啊。
觥筹交错灯红酒绿之间,人声有些嘈杂,寻歌轻轻闭着眼想趁着陆之南还没出来休息一会,缓一缓。
然而,才过了一会人群又起了骚乱,寻歌微微睁开眼,就见到陆之南在金室长的引导下缓缓下了楼梯。
丰神俊朗,貌若潘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