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寻歌却没有了一点睡意,她脑海里全是在想如何逃出这个别墅。
现在她手里的确有手机了也能和外界保持通信,但是别墅四周都是陆之南的人,除非陆之南带她出去,不然,她根本没法出去。
要怎么样,陆之南才会带她出去呢?
寻歌深凝着陆之南的脸,妄图想从他身上找到一点从这个地方摆脱的办法。看着看着,她忽然想起一件五年前的往事——
那还是在结婚并没有多久,刚好又是冬天,南方的房子没有暖气,只打了空调,但还是很冷。
她大约是因为每天晚上都只扯了一点被子角落蜷缩着睡觉,没多久感冒就来势汹汹,先是流鼻涕又是嗓子疼,紧接着就是头晕脑胀,浑身发烫。
她本打算抽空去看看医生,偏偏那几天陆之南不知怎么回事,心情不好还是怎的,天天不愿去公司办公,就坐在家里办公。她只好守在家里,以防陆之南有什么需要她可以马上赶过去帮忙。
但是后来,她还是难受地晕倒了。
她不知道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但她再一次醒来,是在医院。她油然记得醒来看见陆之南时内心的感激涕零和死心塌地,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喜欢错人。
……
寻歌摸了摸自己的脚踝,想到自己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又要回到医院去忍不住有些心塞。
她给纪信哲发了个短信,手机静音,然后咬咬牙,走到浴室,打开了冷水,慢慢自己开始冲淋。
今天下午她被陆之南当头冲了一次冷水,现在再冲一个冷水,明天醒来估计会看上去病得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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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陆之南先醒了过来,他微微眯了眯眼,才适应了窗外的光线。听见耳边有灼热的呼吸声,他侧过脸,就看见寻歌通红的脸蛋。
这种感觉有些久违,这样同床共枕醒来的距离上一次,已经有五年。
说不清是怎么样一种感觉,但就像是忽然失去了什么习以为常的东西,而那个东西又回来了一样。
她还是那个样子,睡觉的时候永远都绷在床边缘,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这两天的事态发展有些失去他的控制。先是得知了她已经和纪信哲有女儿的事实,接着,又是自己的身世之谜的事实。
得知柴念才是自己生母的时候,他是难以接受事实,是觉得受到了命运的捉弄,一时之间不愿相信。可得知寻歌已经和别的男人有孩子的时候,他有那么一刻,连大脑都是空白的,根本不能想事,就好像疯了一样,想要把寻歌摧毁,想要把寻歌身上其他男人的印记擦除,想要报复寻歌对他强取豪夺却又始乱终弃。
大约是醒的已经有点晚了,所以光线很足,簇拥在她身上,让陆之南觉得寻歌整个人有些不真实,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蹭了蹭寻歌红红的脸蛋。
不碰还好,一碰他才发现,这脸蛋竟然烫得惊人!
寻歌似乎在梦中感觉到了什么凉凉的东西,舒服极了的样子。她扯着陆之南的手,呢喃,“我好难受,我要去医院……”
陆之南深邃的眸光一敛,“你怎么了?我马上帮你找家庭医生过来。”
靠!寻歌内心差点骂出声,这男人戒备心怎么这么强!她都虚弱成这样了,还不让她走出别墅!
寻歌刻意让自己的表情难受地狰狞,扯着陆之南的手,“之南,我难受,我可能是那啥的毛病又复发了,我要去医院……”
陆之南默然,音色冷寂,问,“什么病?”
寻歌心里惶惶的,怕自己的目的显露得太明显,只好随口编了一个,“波士顿医生给的英文名,我也不知道它到底叫什么……我好难受,之南,我要去医院。”
……
就在寻歌以为自己黔驴技穷,那点雕虫小技早被陆之南看穿的时候,陆之南忽然轻轻地将她抱起,缓缓向车库走去。
寻歌实在是难受得厉害,特别是头,痛得快要爆炸了一样,她抓着陆之南的大衣外套,温顺地靠在她的怀里,眉像是拧毛巾一般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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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顺是纪信哲手下最得力的助手。
方顺根据今天在别墅外出来的那辆带着少夫人的车的行车记录,汇报给纪信哲,“社长,陆之南带着少夫人去了协和医院。”
纪信哲从一堆文件中猛地起身,利索地出门,“备车,马上去医院。”
步履似风,他脑海里闪过昨夜忽然而至的短信,“阿错,我明天有机会从别墅出来。”
他不怕这是陆之南的诈,因为没有人还会那么温柔地叫他阿错。
……
纪信哲赶到寻歌病房外,照例是一群黑衣人拦住了他。
生命总在某一刻有惊人的相似。
庆幸的是,纪信哲早在五年前吃过亏,五年后他不可能再犯同一个错误,他略略挥手,身后也跟出一批西装男,两个对一个,很快将陆之南的人手压制住。
“咔擦——”病房门开。
陆之南看见纪信哲站在他两米开外,清俊的脸上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恨,“陆社长是想我昭告天下,你强行紧闭我妻子吗?”
“你不会。”陆之南眉目如画,确定地说。
“陆社长,做人可别太自信。”纪信哲捏了捏拳头,眼睛仿佛有利刃,“为了要回寻歌,我会不择手段,哪怕是曝光你囚禁他,让她名誉受损。”
“曝光了又如何,谁能拿我怎样,你以为会有人愿意帮一个快要破产的社长救他的妻子?”陆之南笑,似乎在笑纪信哲的年轻与莽撞。
这一笑,让纪信哲脑海中最后一根理智的神经也崩断,他像是一头骤然暴怒的兽,猛地扑向陆之南,就是一个拳头砸过去,“陆之南,你他妈是不是人!你知道寻歌为什么要嫁给我吗?你把不把她当人看,还是你他妈就把她当成你的所有物看了!”
陆之南巧妙地躲开他毫无章法的拳脚,一想到就是这个男人和寻歌结了婚生了孩子,心里也是一股野火烧得他失去了最后的理智,他回手勾了一拳,直直打向纪信哲的左脸。
纪信哲被挨了一拳,不甘示弱,又是一拳挥过去,“我要是寻歌,我都替她后悔,爱上你这么个窝囊的男人,你连她为什么要嫁给我都不弄清楚,你凭什么觉得是她背叛了你!”
就在陆之南受下纪信哲那一拳,纪信哲以为陆之南要打回来的那一刻,陆之南却忽然之间抓住了纪信哲舞动的手臂,眼睛仿佛注入了星辰大海,炯炯有神得惊人,“她,为什么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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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
寻歌从陆之南的公寓出来的时候,其实还是像第一次走出陆之南的世界一样,像一只无头苍蝇,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
也许自纪信哲和她重逢得到她的下落开始,就一直派人在跟踪她,所以那时候在她一个踽踽前行的时候,纪信哲说要带她走。
寻歌拒绝了他。她不想和纪信哲有太多牵扯,他们之间也不适合有那么多牵扯。
纪信哲被她拒绝的第二天,陆之南就因为在陆氏期间账务涉嫌洗钱等的问题,忽然就被警察带走了。
寻歌是在市中心的广告电视上看到这则消息的,那一刻,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她的天,真的塌了。
不是离开陆之南,她的世界会崩塌;而是陆之南不再是那个陆之南,她的世界会崩塌。
然而那一刻纪信哲再一次出现她的面前。
“聂寻歌,你真的愿意看这样一个曾经人人都捧在掌心的天子骄子跌得和凡夫俗子一样吗?”
寻歌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摇摇头。
寻歌当时都记得,纪信哲点着烟,吸烟的样子像街头的小混混,潇洒又迷人,他说,“聂寻歌,要么你嫁给我,要么,你看着他坐牢。”
寻歌一开始还是没有答应,她相信陆之南不会做这种事。她爱的人,永远不会是这种小人。
可是纪信哲告诉她,这个罪名本就是欲加之罪,深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陆之南倒台灭亡,永远不能东山再起。这个罪就是他捏造给陆之南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寻歌犹豫了很久,她从来没想过,不嫁给陆之南,她还会爱上谁,嫁给谁。可是最后她还是签了一份离婚协议寄给了陆之南,跟纪信哲走了。
陆之南,她希望他一直都是十八岁初见那年,那个骄傲得像一柄剑,丝毫不在意会刺伤别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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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信哲听见陆之南这么问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漆黑的瞳放射出奇异的光彩,既像是在嘲笑他的无知,又像是在羡慕,羡慕他可以这样被寻歌爱着。
“我倒希望你是真的猜不到,陆之南。五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牢狱之灾,当时这么多人都想你一辈子不能翻身,你以为是谁帮你摆脱了这个欲加之罪?”他迎着陆之南惊愕的视线,似笑非笑,“没错就是那个女人,她心甘情愿地为了洗脱你的罪名,答应嫁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