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要走了吗?”潇暮雨对着正在收拾包袱的姜峰问道。姜峰提起包袱单跨在肩上,寒铁银枪也重新恢复了原先的光亮色泽。他握紧银枪,正色道:“潇姑娘,你的救命之恩以及这些日子以来的细心照顾之情,在下会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机会,定当相报。”
潇暮雨没有说话,只是忧郁地看着临渊谷底的一切:这十几年居住的小屋,那条临渊溪流。她不禁缓缓闭上双眼,姜峰抱拳向潇暮雨恭敬地作了一礼,道:“潇姑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在下就此拜别,告辞!”说完,姜峰提着寒铁银枪,朝前走去。
忽然,潇暮雨轻声叫住他,说道:“江公子,等等。”姜峰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疑惑道:“潇姑娘,莫非你有什么心愿,需要在下代为达成,无论刀山火海,在下一定在所不辞。”
潇暮雨也不答话,蓦地跑进自己的屋中。
过了一会儿,姜峰见她背着一个微鼓的包袱走了出来。潇暮雨似乎下定了决心,斩钉截铁地说道:“江公子,你应该不知道通往谷顶的路吧?那便由我带你上去,我既然对你有恩,你便要立刻报答,若是久久拖延,你一定会忘记。”
姜峰听出她话语中的意思,脸上闪过喜悦之色,道:“潇姑娘,难道你终于想通了?愿意跟我一起回中原?”
潇暮雨指着屋子,道:“你没有看到所有屋子的门窗我都已经关好了吗?”
姜峰很是激动,道:“真是太好了,潇姑娘,我姜峰最怕拖欠人情。这样最好,潇姑娘,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了,我们便速速启程,一定要赶上关外四派的会武。”
潇暮雨看着他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道:“莫急,只要我们稍微加快点脚程,绝对不会错过四派会武这场盛会,随我来吧。”
姜峰点点头,心道:原来潇姑娘也知道四派会武之事。随后,姜峰跟着她走到了一块大岩石旁,潇暮雨左三下,右七下,再旋转了周围了一个小石块,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大岩石中间出现一道石门,潇暮雨点起了火折子,道:“这便是临渊密道,我们从这里上去。”
姜峰着实惊讶,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两人才从临渊密道中走了出来。望着头顶重见的太阳,姜峰大声呼吼了一声:“啊……老天,谢谢你不亡我,给了我这个重生的机会。”此时的姜峰显然有些过于兴奋,不过在潇暮雨看来,这完全属于正常反应,也不多去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等他自己冷静下来。姜峰发泄完心中的郁闷之情后,神色也变得平静了许多。他望着一言不发的潇暮雨,小心地问道:“潇姑娘,刚才在下失态了,没有吓到你吧?”
潇暮雨摇了摇头,秀眉微动,道:“你刚才的样子还没有毒虫猛兽可怖呢,那些我都不怕,更何况是你。”姜峰“哈哈”一声笑出来,问道:“潇姑娘,我身上本来有一张关外地图的,不过可能已经遗失了,你是否知道该如何去回出峰?”潇暮雨拨弄自己的发丝,瘦小的身体里似乎透出一丝不安,道:“这条路再一直往前走,不远便是关外四派之一的天门地界。天门一向门规森严,不讲人情,我们若是擅闯他们的地界,很可能会有麻烦。”姜峰十分清楚她的顾虑,当年她的爹娘便是这样遭到天门弟子的围堵而惨死。但是,就算是龙潭虎穴,自己也要去闯一闯,为了让潇暮雨安心,他郑重说道:“潇姑娘放心,在下武艺虽然不算天下无敌,可是他们想要伤到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若是有危险,我姜峰纵使拼出性命,也会保护你周全。”
潇暮雨虽然还是担心,但心中的这道坎,自己早晚还是要跨过,更何况此时还有天下武林大会的魁首姜峰在身旁保护,心里也踏实不少。于是轻轻抚摸了下缠绕在腰间的兵器,大声道:“好,那我们走。”
姜峰旋转了下寒铁银枪,两人潇洒地继续前行。
天门外有一条湖泊,名曰“天镜神湖”,传说此湖在上古时代便有。当初三皇之一的女娲氏,在南迁苗疆之前,曾在此湖中沐浴。便因为此,人们相信此湖与所谓的天界有一条虚无的通道,极具灵性,此地方圆十里都会受到天神世世代代地保佑。当初天门祖先创立门派之时,之所以取名为“天”,便是取此寓意。这些传说乃是天门的一家之言,不可俱信。天镜神湖不仅宽阔,还有个最大的特点,便是反射光线的能力极强。尤其是正午时分,阳光直射湖面,整个湖面犹如镜子一般,反射出的光线十分刺眼。
今日,只有少数几名天门弟子留守天镜神湖。由于四派会武即将临近的缘故,其余众弟子皆回门派之中勤加练武,不得外出。
话分两头,京城吉运客栈中,一名身着白衣的,举止优雅的公子正敲着房门。屋内传来女子带有敌意的声音:“何人?”白衣公子站在门口,低声说道:“方姑娘,好久不见,是我!”
原来住在里面的是方馨瑶,上次她自从听了姜峰的话语后,心中的大石虽然暂时放下,但她仍然在暗中搜寻和打听着关于她爹的消息。今日,她本欲在客栈中休息一日,明日再继续奔波。不想此时竟然有人会敲响她的房门,本来她以为是姜峰,不过听到了门口那个熟悉的声音,她心中已经猜到来者是何人。
方馨瑶并没有提起桌上的宝剑,而是径直地过去打开房门,在见到白衣男子之后,她心下吃了一惊,冒出一句:“是你?你…你怎么会来这里。莫非你又要…。”
白衣男子似乎不想让她误会,赶紧打断她的话,解释道:“不,不,不,方姑娘,你无需担心,在下此次前来绝无恶意。不知,可否能进屋说话?”
方馨瑶探头看了看外面和楼下,发现并无尾随之人,心中又思之再三,最终还是让他进来。
方馨瑶关上房门,秀眉微蹙,道:“刘公子,你随便坐。”刘公子点了点头,眼神之中略带柔情,他看了方馨瑶一眼,又立马收回目光,走到圆桌旁坐下,问道:“方姑娘,住在这里可还习惯?”
方馨瑶和刘公子本来是宿敌,可不知道为什么,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用伤人的话语对待他。方馨瑶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刘公子感到有些受宠若惊,连声道谢。方馨瑶坐在他对面,道:“虽然没有京城府尹处舒服,不过也还算凑合。刘公子,你公务繁忙,怎么有空来找我?”
刘公子怕她对自己还有戒心,便极力想用自己的真诚来换取方馨瑶的信任,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刘公子很有风度地喝下一杯清茶,抬头看了方馨瑶一眼,问道:“方姑娘,你最近过的可好?”
方馨瑶伸手拿过一个杯子,给自己也倒了杯茶,道:“没有了刘公子的约束,自然过的还行。”
刘公子笑了笑,没有一丝愠怒,道:“方姑娘,最近我心情不是很好,人生真的有许多事情既无奈又残酷,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想去面对这些。”
方馨瑶听出他话语中的苦楚,不由地问道:“刘公子,如今我们是敌人,本来你的心情我大可不必理会。可以我对你的了解,以你的才能,应该不会被什么事情弄得这般烦忧吧?”
刘公子摆了摆手,苦笑一声道:“呵,有才能又能怎样?我真的很想让自己好好清静清静,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是,处在当中,我又不能退缩,故而让我很是心烦。”
方馨瑶给她杯中补了些热水,道:“刘公子,你也不必如此,既然你爹不肯放过我爹,到时候我们兵刃相见,都无需留情便是。”
这句话说的虽是刚毅,可却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刘公子晃了晃茶杯,看着杯中的茶水不停旋转,幽幽地说道:“这个自然,对了,江丰他去了关外,你可知晓?”
方馨瑶听后一惊,疑惑道:“关外?江大哥不是做了京城招贤馆的馆主吗,他怎么又突然会去了关外?”
刘公子放下茶杯,道:“应该是十几天前的事吧,他去关外应该是有公务在身。”
方馨瑶双目一垂,说道:“你告诉我这些作甚?”
刘公子轻声笑出,一身白衣更映衬出他俊秀的面容,道:“方姑娘不要紧张,在下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告知你江丰的行踪。而且,他也已经跟我刘家决裂,日后必然势不两立,换句话说,他也算是你的盟友。”
方馨瑶实在不解他话语中的含义,疑惑地看着他,道:“刘公子,我不管你这次来是否另有企图,跟你说句心里话,其实我并不讨厌你,也觉得你有时候真的给人很亲近的感觉。可是,你爹是当朝的刘丞相,我们可能永远都做不了朋友。所以,以后我们还是少见面为好。”
刘公子身子不由得一震,眉头皱了一下,左手拇指轻摸自己的中指,长舒一口气,右手拳头紧握。过了片刻,他缓缓望着方馨瑶的眼睛,道:“方姑娘,今日在下冒昧来访,真是多多打扰。我心中烦乱,刚才说的话,也没有头绪,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方馨瑶便打断道:“刘公子,你不用多说了,我的记性不是很好,你刚才说过什么话,我也不记得,你不用太在意。”
刘公子站起身来,道:“方姑娘,谢谢你!不过在下有一个无理请求,不知姑娘能否答应?”方馨瑶道:“先说出来听听,我再考虑答不答应。”
刘公子整了整衣衫,充满诚意地说道:“今日我心情很糟,方姑娘能否陪我在京城中游逛游逛?”
方馨瑶听后,用惊讶的眼神望着刘公子,她心中错杂,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刘公子微笑着摇摇头,作别道:“方姑娘,是在下的要求太过分,你别介意,那在下就此告辞!”他缓缓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正准备走出去时,却听见方馨瑶的声音:“刘公子,今日我们便放下心中的仇恨立场,我愿意陪你去逛逛。”
刘公子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方馨瑶取过床头的宝剑,此刻接触到刘公子极具魅力的眼神,不由得心神游荡,片刻后,她急忙回过神,干咳一声。刘公子也知道自己失态,赶紧退了出去,方馨瑶慢步跟上。
关外,赶了一段路程后,姜峰和潇暮雨终于抵达了“天镜神湖”的地界。湖面反射出的光线极为强烈,姜峰双眼感到一阵刺痛,立刻移开目光。潇暮雨望着他,笑道:“如果你不想成为瞎子的话,就不要再望向湖面,它现在的杀伤力可大着呢!”
姜峰点点头,道:“确实,刚才晃的我眼睛都睁不开,莫非这湖真的蕴藏神力?”
潇暮雨继续前行,道:“鬼神之说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这些全凭个人心中的想法,信则有,不信则无。”
姜峰耸了耸肩,道:“此言得之,我还是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不然怕会遭天谴。”
话音刚落,前面就传来一个声音:“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天门圣地,现在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天谴,受死吧!”前方尘土飞扬,隐约看见八名天门弟子拔剑冲了过来。
潇暮雨右手移到自己的腰间,姜峰望着这些人,他们仅用很短的功夫便组成了一个小圈,把两人包围住。姜峰见他们的眼神中个个充满了敌意,甚至是杀意,他顿时感觉到事情不妙。但凡是要先礼后兵,姜峰客气地说道:“各位,在下和朋友只是路过贵地,并无恶意,希望你们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
那八名天门弟子似乎并不理会姜峰的话语,一齐用剑刺了过来。
姜峰见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拔剑相向,自然是怒火中烧,他取过寒铁银枪,右手使出一招“幻式三枪”,脚跟立刻停住,接着一招“回身枪”又使了出来,两招下来便击退四人。
潇暮雨从腰间拔出一柄软铁剑,陡然而上。
姜峰瞥见此兵器,心道:这是何种兵器?它真能伤人吗?姜峰此刻也顾不了许多,先打败这些天门弟子才是重中之重。
姜峰银枪头挑开迎面而来的一剑,抽身上前,枪杆倒打左边的敌人。那人被击中肩头,手中之剑落地,吃痛退开。
姜峰迅速回枪,闪到右方的两人身旁,那二人原本一左一右,合攻姜峰,谁知姜峰艺高人大胆,也不躲闪,从钱袋中取出两枚铜钱,用掷暗器的手法抛出。那二人被打中,吃痛倒地。姜峰马上换成左手单握银枪,向后猛地一挥,枪杆正中那人胸脯。
一开始被姜峰击退的四名弟子此刻又冲了过来,四剑分别朝姜峰面部,胸部,右手臂,左腿刺来,准备偷袭姜峰。姜峰将枪头倒插入地,跃然腾空飞起,身子横着旋转,右脚大力踢开四人,银枪提起一挑,四柄剑全部应声落地。
剩下最后一人原本欲先擒住潇暮雨来威胁姜峰,好让他束手就擒。谁知潇暮雨软剑一甩,那人一开始还不在意,随意用剑身挡下。不料软剑的剑刃可晃动,潇暮雨立刻又借力回刺而上,那人惊出一身冷汗,右手手背流下了殷红的鲜血。
他受伤后异常愤怒,左手挥拳打向潇暮雨面门。
姜峰心叫不好,谁知那人还未碰到潇暮雨,便倒地昏迷不醒。姜峰赶紧退到潇暮雨身旁,问道:“潇姑娘,你没事吧?”
潇暮雨将左手上的粉末轻轻抖落,冷笑道:“他们想伤到本姑娘,还没那么容易呢。”
姜峰将银枪放斜,挡在胸前,喝道:“你们这群人,不问缘由,便要杀害无辜,真是罪不可赎。不过,我也不想与你们天门结下仇怨,你们快快让出一条路来。”
那七名弟子不堪羞辱,挥剑齐攻而上,欲将二人生吞活剥。姜峰的额头渗出汗珠,乜斜地看着他们,不屑道:“好,既然你们不肯罢休,那便再战一回合!”
“都给我住手!”一个宏亮的声音从那七名弟子的身后传来,他们回头见到那人,赶紧拱手作礼,恭敬地说道:“景师兄,此二人擅闯神湖地界,还打伤我们师兄弟,你快将他们擒住。”潇暮雨听后,不悦道:“明明就是你们不对在先,非但不向我们道歉,还有理了不是?”七人中为首那个喝道:“你这小丫头片子,知道在跟谁说话我吗?我们景师兄可是有‘战神’的名头,你敢对他不敬,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地。”姜峰打量着对方,发现他的年纪也不过与自己相仿,如此年轻便有‘战神’的名号,看样子是个厉害的角色,他不敢再有一丝轻敌之意。景师兄走到最前面,打量着两人,他一言不发。天镜神湖反射的光线映在众人的脸上,这一刹那的肃静,不知是真实的平静,还是杀意临近前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