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竹后一步跟来，却被白砚之手一横，挡住眼睛：“不要看了。”
那日所见之景历历在目，只闻着混杂着异香的臭味，惜竹便识趣地闭上了眼睛。
这里的人已经死完了，苏府的另外一边仍有人声吵嚷，白砚之望着那些虫子啃噬完死尸之后，竟往苏府里院继续爬去，速度虽不快，数量却多得吓人。
大部分人都被逼得聚集在里院，白砚之和惜竹赶到的时候，那些黑色的虫子早已将他们包围，密密麻麻一片片蔓延在墙上，地上，梁柱上，看起来可怖至极。
方才所遇见的那几名昆墟山小弟子正站在前排，手忙脚乱地拿着木剑挥出剑气开斩，一道剑气挥死一边的小黑虫，另一边却又源源不断地朝着这边涌来，着实应付不过来。
白砚之看这虫子似乎目的性很明确，只针对苏府人，倘若不刻意去招惹，也不会伤及其他人。思及此回头看了惜竹一眼，拿出一张定身符，趁其不备贴在她的后脑门上：“你别过去，就站这儿。”
“喂……”惜竹身形一时不能动弹，站在离那片虫子几丈开外的地方，眼睁睁地望着那道飞身前去的白色背影。
白砚之都尚且没有见过的东西，更别说那些小弟子，望着那一个个惨死过去的人，他们手上虽应付着，心中皆不甚恐慌。
那些胆小的凡人更是瑟瑟发抖抖地躲在他们身后，一点也没要帮助他们都意思。
其中一个胆小的昆墟山弟子终于忍不住道：“师……师兄，要……要不咱们走吧，咱们御剑尚可离开，留在这里，怕也只是送死。”
“住嘴，我等皆是昆墟山弟子，怎可临阵脱逃！？”
“既是昆墟山弟子，连火符都不备几张吗？”一道声音伴随着一道火光乍然亮起，众位昆墟山弟子皆闻声望去，只见一白色身影以纸符遁地，火光四起，将那密密麻麻的虫子烧死一大片。
那些昆墟弟子借着火光看清来人，惊讶之余，不免有些羞愧难当，这人可不就是方才他们方才口中的“杂鱼”么？
且瞧他手中纸符，乃是出自昆墟山的上等黄符，用符之法也甚是高超，区区一张纸符比他们一行人乱剑斩半天是要强得多了。
“这……好厉害。”
“是啊，驭符术须得进阶弟子才能学……”
“他以前怎么说也曾经是昆墟山弟子，那么也算是我们的师兄吧……”
他们絮絮叨叨手忙脚乱地斩着。
白砚之却看着暗处拧紧了眉头，事情远比想象的棘手。无心与他们多费口舌，随手抓住一个弟子扔了出去：“去搬你们昆墟山的救兵，贫道管不了这等事！”
说着又挥出几张纸符，朝着那大片黑虫烧去……
这时，一阵细碎的铃铛声伴着诡谲的娇笑声悠悠响起，女子于黑夜中现身，大红裙上的流苏在夜风中摇曳，惜竹和白砚之寻声望去，果然是她！
那个冒牌的九公主，姜妙绒！
此前被师姐之死所扰，没空理会洑城里这另外一个异种……
此人非妖非魔，纸符寻不到她的方向，而她却能操控这些黑色的毒虫瞬间使人毙命。
姜妙绒笑着，眸底却泛着瘆人的冷光：“死道士们，我今日可是要将这苏府里的人给杀完呢，我劝你们呀，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白砚之一手烧着黑虫，一边笑道：“本也不想管，只是这么个杀人法真是污染环境，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如你所料，非妖亦非魔，所以就凭你奈何不了我的，识相的话赶紧滚……”姜妙绒依旧笑着，低眸玩弄着掌心的虫子。
“滚？贫道不会诶，你滚一个看看。”白砚之说着又用纸符烧焦一大片黑虫。
姜妙绒看着地上已经被烧死一半的虫子眯了眯眼睛，这人真是如此不识趣：“既然如此，那便让你也试一试这百虫噬肉的滋味吧。”
明明是娇滴滴的少女声音，语气却瘆人无比。
话音方落，倏忽间所有虫子调转了动向，正聚集在一起朝着白砚之而来。
姜妙绒笑意更甚：“就算你刀枪不入，可我不信你也能百毒不侵……”
“毒？蛊毒虫……？”
“是呢……”姜妙绒阴冷一笑，这一次虫子爬行的速度惊人，白砚之拿纸符烧都烧不及，无奈之下飞身而起，却未料那些虫子也振动着翅膀朝着他飞去，有几只落到了他的手上，未来得及挥去，就瞬间钻入了他的皮肉之中。
一阵钻心的疼痛自手臂上传来，白砚之脸色一变，忙握住自己的臂膀。
惜竹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一幕，那群虫子竟然全部聚集起来将白砚之围住，惊骇之下想要奔过去，动了动身子，却根本动弹不得，无奈之下大喊道：“快住手！”
浓浓夜色下，姜妙绒这才斜眸看向那远远立在一边的惜竹，拧了拧眉：“姐姐？”
末了收手，围着白砚之的黑虫又重新散开。
姜妙绒看了眼疼得脸色煞白，正屈膝跪倒在地上的白砚之，转头望向惜竹，盈盈笑道：“姐姐这般担心，难不成是喜欢这个道士？”
惜竹一愣，喜欢……？
白砚之正试图逼出爬行于皮肉之中的虫子，闻声，眼神也有意无意往过一撇。
惜竹声音颤颤：“你不要伤害他。”
姜妙绒见惜竹这副模样，眼睛里的笑意又渐渐哀凉了下来：“姐姐真是像极了娘亲呢，身上的气息像，就连这一点也很像呢。”
“可姐姐呀，你不愿伤害他，可你就不怕他有一天伤害你？”姜妙绒望着惜竹质问道。
另一边虫子将那些凡人咬得惨叫声连连，白砚之却是疼得跪倒在了地上，抖动的手指御符都尚且困难，想救那些人，也是无能为力。
惜竹看了一眼白砚之，声音定定：“他不会！”
姜妙绒却又笑了：“当年娘亲也是这样说呢哈哈哈哈……”笑着笑着顿住，眼眶泛红，霎时神情哀伤得像极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可你知道我娘亲是怎么死的吗？你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呢，这世间的凡人，这样恶毒……”
“他们这样恶毒，都是该死的！”
言语间，无数蛊毒虫如被重新召唤一般，直奔那些胆小懦弱的凡人而去，惨绝人寰的叫声回荡在这诺大的府邸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