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其他人赶进那间屋子，帝妃一拂衣袖逃走了，但是她没有杀害楚琅，即便她捏死楚琅如捏死蝼蚁一般轻而易举。
屋外一群昆墟弟子涌入，有几个跪下来检查楚琅的伤势：“瑄王殿下，您没事吧？”
一旁的惜竹与白砚之面面相觑，白砚之摩挲着下巴先行开口道：“搅得这瑄王府乌烟瘴气，但这花妖却又为何没有下杀手？”
“我想我的感觉应该不会错，她就是珑儿，所以她不会伤害楚琅……”惜竹回忆着方才帝妃脸上那奇怪的神情，手撑着下巴道：“如果她是珑儿，那方才她一定是骗楚琅的。”
“可是理由呢？”白砚之挑着眉反问。
惜竹茫然地摇了摇头，目光望楚琅的那个方向一瞥，只见楚琅抹着唇角的鲜血，目光倏忽间狠戾：“既然如此，那本王改变主意了……”
“就算不为其他，本王也定要为珑儿报仇！”
话音一落，秋风瑟瑟，卷起几片枯叶打在惜竹的脸上。
惜竹被惊得一个激灵，耳中盘绕着楚琅说下的这句话，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
白砚之疑惑地瞥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惜竹拂了拂额间的碎发，转过身茫然地望着那矗立在院中的一棵近乎枯死的梨树，失神地摇头。
……
这件事尚且未就此平息，连瑄王府都死去了这么多人，眼下更是闹得帝都城的其他百姓惶恐不安，那些老臣也一再规劝楚琅，那昏君妖妃要尽快除去。
可惜竹没有想到，一切竟来得这样快。
夜半深更，惜竹被窗外的动静惊醒，去白砚之房中一看，又是空无一人。
她慌张地跑到幽深的巷子里，亲眼目睹有一群士兵正举着火把匆匆而去，今夜会发生什么，那些一心赴死的士兵心里描绘得清清楚楚。
楚琅兵变登基为帝，一切皆如所有人愿。
可是，事关花灵的故事，世人可以选择不知亦或是遗忘，她却不能。
那么这背后的秘密……
想着惜竹手指攥紧了骨伞，旋身跃上屋顶，冷风迎面袭来的同时，一道白色身影映入眼帘。
白砚之端着酒壶转过脸，笑看着她：“你要去哪里？”
“王宫。”惜竹看着白砚之蹙起眉头，他明明看样子应该早就知道今夜的事情，为何也不知会她一声。
“那里人会很多，你怕吵就不要去了。”白砚之依旧那慵懒闲适的样子：“贫道算了算，楚琅会大获全胜，登基为帝，没有什么可以忧心的了。”
“可那花妖究竟是谁，我们还不清楚……”惜竹争辩道：“还有，这对双生花的过往，她们究竟经历了什么……我……”
除了楚琅与珑儿的那段旧情，其他的她一概不知。
“那不重要。”白砚之打断她，月色下一双黑眸依旧带笑，他的声音依旧清澈温柔，只是说出来的字句却有点冰冷：“妖啊，终究会被除掉。”
惜竹有点发愣，这就是他的立场么？
“可你也说过，这件事很蹊跷，你就不想知道真相是什么吗？”惜竹望着那游走于深巷的士兵，像是无数火龙游窜在无尽的黑夜里。
她觉得有点失望。
白砚之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挑了挑眉神色从容地反问道：“嗯，那我问你，你知道了，能改变什么？”
“我……”
能，改变什么？
惜竹被问得一愣。
是啊，她似乎，什么都不能改变。
倘若那帝妃是珑儿，已经背负着祸国妖女的罪名，再也无法回到楚琅的身边，倘若不是珑儿，那么在旧宫里的那只虚灵便一定是，也早已消弥世间，化作了虚无。
仿佛这人世间总是充满着种种遗憾。
萧沉桑的事情是这样，罂粟的事情是这样，如今她连事情的真相都不配得知，因为她什么挽回不了。
惜竹的神色黯了黯：“好，我知道了。”
白砚之望着她失落的眼神，那清秀的眉上似凝有一团化不开的愁绪。
惜竹默默转身，朝着那灯火通明的方向而去，雪白的伞面在夜色中陈铺开来，有几片白羽零落，像极了飞蛾的翅膀。
明知她想要知道的答案，只是一个她无法力挽狂澜的结局，却仍旧义无反顾。
“你去哪？”手腕被白砚之攥住。
她回过头，眸中带有一丝祈求：“阿之，事关花灵，我总要知道点什么。”
“可你只会因此更难过。”白砚之将她的手腕攥得有点紧，那眉头也蹙得有点紧。
面对他笃定的语气，惜竹面色从容，目无波澜地望着天边的月色：“那我也要去一探究竟。”
“……”白砚之见她执着至此，忽然手一松。
惜竹诧异地望着他，只见白砚之揉着眉心有几分烦恼道：“行吧，那我陪你去。”
……
他们趁乱入宫，绕过四散的宫人，弯弯绕绕许久，说巧不巧，还没抵达帝妃所居住的宫殿，就在一处不知名的宫巷之中碰见了那一地碎裂的琉璃灯。
正是那天虚灵凝结的那一盏，而惜竹将它交到了帝妃的手中。
惜竹顿住脚步，蹲了下来，蓝色的琉璃灯碎片上还飘游着一层薄薄地萤火光点。
白砚之看了下周围，这里是内宫，且是有些偏远的内宫，所以人并不多。
惜竹摸着这一地散落的碎片，抬眸望向白砚之，白砚之朝她点了一下头。
惜竹便手握骨伞，遮向这一地残碎，霎时白光乍现，蓝色的荧光碎片浮起，重新凝聚而起的琉璃灯将周围的光景如同流光一般融化并吸呐了进来。
再次睁眼时，这里又是一个过往的幻境，深深宫廷内，天色暗沉沉的，而幻境的时间并不长远，正是帝妃拿到琉璃灯的那一夜。
因为惜竹看见帝妃正提着一盏蓝色的的琉璃灯朝着这边的无人小径走来，像只是路过……
惜竹下意识地想拉住身边人的袖子，叫他快看，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白砚之没有进入这个幻境。
惜竹微微蹙了下眉，算了不管他了，只将目光投向那个神色迷茫又困顿的帝妃，她明明生得那样美，但是一张脸却显得死寂，那是一种近乎迷茫的死寂，因为她不记得她自己是谁。
她纤细的手指提着的琉璃灯随风晃荡了起来，走到惜竹所站的位置面前，却不知怎的，灯从手中滑落。
也不知她是有意松手，还是因这灯的灵性故意断落。
凉风卷起，吹得身边一棵树的树叶簌簌而落，蓝色的琉璃灯撞击在冰凉的地砖上，一声脆响后，琉璃灯星零散碎，点点荧光飘浮而起。
浮起的荧光凝成了一个蓝色的美人虚影，浑身散发着幽幽的光……
惜竹屏住呼吸，专心致志地瞧着，这蓝衣美人正是旧宫里的那只虚灵。
